這輩子的周秀背上了殺人犯的罪名,在花一般的年紀裡,他像過街老鼠一樣躲躲藏藏,甚至連家都不敢回。
高翠蘭一提起這個疼愛的小兒子,那都隻有抹眼淚的份兒,算起來周秀已經整整兩年都沒有回過家了。
他沒有印象中那麼高大,或許是生活過得不如意,就連脖頸處的皮膚都蠟黃蠟黃的,整個人瘦得像是從土裡挖出來的骷髏。
聽到陸菱拆穿他的身份,青年身軀本能的一僵,下意識捂住自己臉。
“求求你,就當沒有見過我。”
周秀是張揚的、驕傲明媚的,陸菱看到他這個樣子本能的來氣,一想到對方是為了楊花花那個闖禍精變成這熊樣兒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用力拽住對方的胳膊,把人往巷弄深處拉,恨鐵不成鋼道:“你既然在江市,為什麼不回家?
大哥無能,二哥任性,你媽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了,你知不知道去年她差點被你嫂子折騰死,還是說非要她死了你才肯回家——”
周秀認出了陸菱,他不知道對方好心還是故意,隻能順著她的意思回答:“我不回家,是對老人家最好的保護。”
“屁!”
陸菱才不管那麼多,管教周家兄弟已經成為了骨子裡的習慣,哪怕周秀不是那麼樂意,她都依舊把對方連拉帶拽的帶回了她們租住的房子。
見回的不是家屬院,周秀抵觸的情緒不是那麼強烈,以至於他瞧見來開門的高翠蘭時,腦子都空白了一瞬。
高翠蘭比他表現得要激動得多,小老太太撲上來抱著他猛捶:“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啊,老娘還以為你死在了外麵!
你這個不省心的家夥,是要俺帶著遺憾進棺材啊,老周,是俺對不起你啊,孩子一個個的都不爭氣——”
她涕泗橫流,哭得不能自抑。
在周秀的記憶中,最常見到的是母親的拳頭、巴掌和棍棒,上一次見老太太落淚還是他三哥自殺的時候,一想到這裡,青年悲從中來,跟著哭嚎道:
“媽,不是我不想回家,兒子是怕害了你,怕你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知道你還做那蠢事,你連人都敢殺,你怎麼不上天!!”
“……”
母子倆回到院裡抱頭痛哭時,陸菱冷不丁的出聲了:“人不是秀秀殺的,不是嗎?”
“啥?!”高翠蘭不敢置信的看向周秀,後者眼神躲閃。
陸菱:“這件事我聽花花和張秀娥說過,起因是由於楊花花以為那醉漢想要欺辱她,所以攛掇秀秀打人。
秀秀和受過訓練的周煬在力氣上有著天壤之彆,不可能活生生的把人打死,醉漢是因為受到外力撞擊,楊花花坦言,是她用石頭砸了對方。
事後,她本有機會把你撈出來的,但張秀娥怕女兒聲名儘毀所以把她關在了家裡,楊花花順水推舟躲開了這場禍事,算算時間,她現在已經在和糧站的人相看了。
周秀,你自以為是的深情付出真值得嗎?看看你年邁的母親,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外人,斷送自己本該輝煌的一生,如果你三哥在天有靈,隻怕是急得團團轉了——”
上輩子關於這件事的細節,是楊花花說給自己聽的。
由此看來,周家人全都是癡情種。
高翠蘭氣得兩眼一黑,巴掌拚命的落在周秀身上:“你把她當朋友,她把你當狗耍得團團轉啊!俺打死你個蠢蛋,打死你——”
巴掌、棍棒落在周秀身上,他似感覺不到痛,躲都不曾躲開,陸菱瞧見青年這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格外不是滋味。
她一把攔住盛怒中的高翠蘭,勸慰道:“這件事還未定性,隻要我願意過去作證,再找到當時的目擊證人,一定可以重新翻案。
但我想問問秀秀,你是否願意把楊花花拉下水,這件事始終要有個人承擔責任,不是你,就是她……”
周秀張了張嘴,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高翠蘭急得擰他一把:“你嫂子都願意幫你了,你說話啊!”
“嫂子?!”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喚我一聲三嫂。”
“……”
在兩人的輪番勸慰下,漂泊數月的周秀總算點了頭,他們第一時間就去了派出所翻案,就陸菱以及她找到的證人提供的證據,公安第一時間去家屬院把楊花花拘了回來。
再見周秀,對方難掩震驚,待知道周秀回來是指證她的話,小姑娘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最後隻撂下一句:“周秀,算我看錯了你。”
周秀眼眶都紅了,陸菱錯身擋住他,回懟楊花花:
“你怎麼看他不重要,也不需要,做錯事就該承擔因果,這是你媽一直掛在嘴上的道理,用來送給你再合適不過。”
隨著案件的深入,楊家很快就知道了周秀得以翻案是陸菱在後麵推波助瀾的原因。
楊建國差點氣死,特彆是得知本該前途輝煌的妹妹被發配采石場時,以至於他不顧場合,在派出所外麵就對著陸菱破口大罵:
“好你個江菱,從前都是我錯看了你,你居然幫著外人對付自家人,虧花花把你當親嫂子!可你呢!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不是人——”
終於能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的周秀現在已經把陸菱當成了親人,見作為前夫的楊建國指指點點,他直接就把人推了個踉蹌:
“什麼叫做外人?!陸菱姐是我三哥最喜歡的人,我們都是她的家人——”
兩人差點打起來,關鍵時刻,匆忙趕來的周海一把攥住了楊建國的手,惡狠狠道:
“不想我帶著人去廠房鬨的話,你現在就滾!”
說罷,他根本顧不上搭理多日未見的弟弟,而是選擇走到陸菱前麵,紅著眼睛問:
“你……你既然知道陳媚和錢屠戶的事情,一定還有辦法對付他們的是不是?!你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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