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像是抱錯的呀。”傅言綏又坐了回去。
蘇逢秋表情都凝固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聽過沒？”傅言綏依舊試圖讓自己智商低下的母親理解自己的意思。“算了，這句比較複雜，我換個說法。”
這就是傅言綏作為小孩的短板了，如果他再長大一些，再多見識一些人和事，就能知道，蘇逢秋隻是使用了成年人的慣用小連招：自欺欺人——粉飾太平——強行下台階。
但傅言綏現在隻有六歲，還太單純，他真的；以為是蘇逢秋聽不懂話，固執又殘忍地撕下了母子間那層搖搖欲墜的溫情假象。
“前幾天你站在窗邊偷偷哭，也是知道你和爸爸回不去了，不是嗎？如果還有挽回的餘地，我相信媽媽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我……”蘇逢秋想要辯解，卻被傅言綏打斷。
“我也是一樣的，就像種地一樣，錯過了農時，之後不管怎麼補救，收成都會不好，甚至沒有收成。”
“農時錯過了還能等來年，可是我的一生隻有一個一歲、兩歲、三歲、四歲……我的每一天都是唯一的，錯過了那個時候，就種不出你想要的果了。這次明白了嗎？”
蘇逢秋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也帶上了冷意，“你就不能體諒一下當媽的難處嗎？揪著一點小事斤斤計較，一家人磕磕絆絆不是很正常嗎？”
傅言綏直接懟了回去：“我爸寄回來的錢不就該給我用嗎？用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來補償我，你們大人臉皮可真厚。”
“如果這是林叔叔的錢，我用了確實該感恩戴德，可這本來就是寄給我和你用的錢，你那份你可以用在你的新家庭，我用我那份，要謝也是謝我爸，和你跟這家人有什麼關係？”
“還有，誰和你們是一家人？以前不是，以後就更不會是了，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和高級乾部的父親，我當然選我爸。”
“我現在不是這家的累贅，而是這家的客人，你們對我好是應該的。”
傅言綏連珠炮一樣地一頓輸出，直接把蘇逢秋說懵了，她不可置信道：“你一個六歲的娃，怎麼會這麼冷血市儈？為了去攀你爸的富貴，連你親媽都不要了？”
傅言綏有點煩了，直接開始陰陽怪氣，“是是是，你重感情，你重感情把我一個人扔村裡，自己回城找城裡男人結婚生娃，你那麼重感情，你都結婚五年了，有兒有女，對我也不是多喜歡，知道我爸的消息你哭什麼？”
傅言綏還覺得殺傷力不夠，再次詰問道：“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留在村裡？村裡縣裡都有不少人追你，你為什麼不找村裡縣裡的男人，偏找城裡的？又為什麼哭？總不能是喜極而泣吧？”
蘇逢秋徹底破防了，尖聲叫道：“你以為你爸就不會再婚嗎？到了你爸那兒，你同樣會有後媽，會有弟弟妹妹，你不管到哪兒都是多餘的外人！”
蘇逢秋說完就後悔了，這番話對於孩子而言實在太傷人。
剛想挽回一下，就見傅言綏一臉認同地點點頭，“那我更應該選我爸了，既然都是當外人，我去一個每個月至少掙100塊的家裡當外人，總好過在這個家裡一碗乾飯都吃不上。”
“至於後媽，那更不用擔心了，如果我爸找了個條件比他差的，就像你不敢對林淮遠不好，她也不敢對我不好。”
“如果是個和我爸條件差不多的，多少有點水平，不至於舍不得一件衣服一碗飯。”
“10塊錢的10隻有1塊錢，100塊錢的10就有10塊錢。就算是同樣的偏心，我也依然會好過很多，不是嗎？”
蘇逢秋又一次啞口無言，擦著眼淚摔門而去，像是悲傷氣憤，又像落荒而逃。
傅言綏望著關上的門，抱著膝蓋安靜坐了一會，才關燈睡覺。
第二天，傅言綏當然是拉著蘇逢春去大采購，就像他說的那樣，本來就該他用的，乾嘛不用。
因為還有國營飯店的一頓大餐，傅言綏又帶上了芮芙。
“蘇阿姨好像很生氣，真的沒關係嗎？”芮芙用菜單擋住臉，在圓桌的另一邊和傅言綏說悄悄話。
芮芙對人的情緒向來敏銳，雖然出門的時候蘇阿姨也笑著邀請了她，但芮芙知道，蘇阿姨心情並不好，甚至她看自己和傅言綏都不順眼。
傅言綏勾唇一笑，簡直像個小反派，“沒關係，花的是我的錢，”又看向親媽的方向，提高聲音道：“是吧，媽？”
蘇逢秋不禁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答道：“是——”
童言無忌最是傷人，蘇逢秋昨晚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才勉強睡著。
“你快點菜，點你喜歡吃的。”傅言綏催她。
芮芙疑惑，“你為什麼不點你喜歡吃的？不是你要來國營飯店吃飯嗎？”
傅言綏有點難為情，“我不知道應該點什麼，我覺得你上次點的菜都挺好吃的。”
上次丁慧敏請吃飯，大人不好意思點菜，傅言綏第一次上飯店吃飯，兩眼一抹黑，菜都是芮芙和鐘司景點的。
芮芙點頭表示了解，建議道：“我們這次可以點上次沒點過的，你爸爸寄了那麼多錢回來，你也可以多來吃幾次，都吃一遍，就知道自己愛吃什麼了。”
傅言綏連連點頭，眼睛亮閃閃的，“是啊，我爸每個月給我寄100塊錢，每星期花5塊錢來吃一次才20塊錢，完全可以啊！”
傅言綏就像是被妖妃蠱惑的昏君似的，一個勁兒點頭。
“哪有頓頓下館子的，你們想得倒挺美。”蘇逢秋潑冷水。
傅言綏嚴謹地糾正道：“不是頓頓來，是一周來一次，差彆很大。”
蘇逢秋氣結，一家人一年都不一定下一回館子，在她看來，一周來一次和頓頓來有什麼區彆？
“你想吃什麼我可以給你做，下館子不行。”
“不行你為什麼每個月都和林叔一起帶林雨兒下館子？我又不用林叔拿錢，為什麼不行？”
“你怎麼知道？”蘇逢秋聲音裡難掩驚訝，甚至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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