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
我十歲時,養了一隻貓,因毛是黃色的,我就叫它小黃。
廚房米袋上的窟窿像隻黑洞洞的眼睛,我蹲在地上數了三遍——沒錯,第五個了。爸爸把要補的米袋往桌上一放:"今晚就去老張頭家抱貓。"
紙箱裡的小奶貓像一個大大的黃色毛毛蟲,絨毛間還沾著母貓的奶漬,它就是小黃。小黃的爪子比我的拇指蓋大不了多少,卻在我掌心蹬出了小月牙的紅印。我用棉簽蘸牛奶,往小黃的嘴裡抿,小黃貪婪的吸吮著。
滿月那天,我把牛奶換成了白米飯。小黃湊過來時,尾巴尖興奮地抖成小旗子,可米粒剛碰到鼻尖,它突然調頭鑽進桌子下麵。我貼著地板看見它琥珀色的眼睛映著我的倒影,像兩汪被月光攪碎的池水。
北河溝的冰水刺得手指發麻,我用漏網撈了多次才撈出三條小魚,對岸的柳樹枝正在抽新芽,回家路上魚腥味混著春風。小黃從門縫裡探出腦袋,胡須突然豎得筆直。
我把魚放到爐蓖上,當魚被烤得飄出焦香時,我把魚乾碾碎拌進米飯。小黃這次沒有猶豫,粉紅的舌頭卷著米粒,胡須沾著細細的魚屑吃起來。我數著它吞咽的次數,忽然發現窗外的夕陽把我倆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棵正在抽枝的小樹。
灶台上的雞蛋羹在瓷勺裡顫巍巍的,我學著媽媽蒸蛋羹的樣子撒了點鹽。小黃立起前爪扒著桌沿,尾巴尖掃過我的手腕,桌麵上留下一排梅花印。當溫熱的蛋黃碰到它鼻尖時,琥珀色的瞳孔突然縮成細線,整個腦袋埋進勺子裡,胡須沾滿金粉般的碎屑。
暑假裡豬肉的油花濺在瓷磚上,我蹲在廚房切煮熟的豬肉,小黃的尾巴在我腳踝邊繞成毛線團。我拿出一片瘦肉喂給小黃,它突然發出幼貓特有的細嚎,粉紅的舌頭卷走我指尖的油漬,肉香混著奶香在小黃的口腔裡化開。
入秋後小黃的爪子開始在糧袋周圍踩梅花印,它總把下巴搭在耗子洞上方的,耳朵隨著耗子洞裡細微的動靜輕輕顫動。某個清晨我發現它蹲在窗台曬太陽,爪子下躺著隻灰撲撲的耗子,胡須上沾著血珠卻神情驕傲,像捧著勳章的小戰士。
對門張奶奶家的大黑貓總在淩晨撓門,它的皮毛油亮得像塊黑緞子,白天卻蜷在院牆上打呼嚕。我用螺絲刀在木門下方鑿洞時,木屑落在小黃翹著的胡須上,它突然跳起來用爪子拍門框,把貓簾上的鈴鐺撞得叮當作響。
霜降那天我看見小黃蹲在貓洞前,月光給它鍍了層銀邊。門簾突然被頂起,進來的是外出巡邏回來的黑貓,兩隻貓在月光下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當第一片雪花落下時,我摸著懷裡柔軟光滑的小黃,聽著小黃熟悉的呼嚕聲,心裡暗暗誇讚著小黃,你真是我家的小衛士。
可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小黃竟一去不歸,我在家的周圍找遍了,最後,在離家不遠的田埂上找到了它,它被毒死了。小黃的死,對我打擊很大,我飯吃不好,覺睡不好,心裡悲哀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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