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藎
皇姑區民兵文藝彙演後,我被派往學校農場。一九七二年,我作為學生來這裡打井;今天,我作為老師來這裡參加秋收。沒想到的是,竟在土炕邊遇見了我一生最敬愛的人。
到農場的那天晚上,我在炕上躺下準備睡覺時,看見一個老頭,也爬上我的炕。“小夥子,新來的?”老頭問我。“是的,今天剛到”。“你貴姓”,“我姓楊。”“好啊,咱楊家後繼有人了!叫我老楊,彆帶那個‘師’字。”
次日下田時我才知道,這位老楊竟是沈陽電力學校的首任校長楊藎。走五七道路時離開學校,現在剛從農村回來,就又被派往農場。楊藎1922年生於山東,16歲參加八路軍,18歲當過縣委書記。我仔細的打量著老楊,隻見他布滿溝壑的臉被太陽鍍成古銅色,棉襖袖口磨得發亮,胸前上衣口袋裡彆著一支鋼筆。我們在齊腰深的稻浪裡揮鐮時,他總愛給我講當年的故事:“過草地時,彭老總把自己的馬讓給傷員,自己拄著木棍走。毛主席那首‘誰敢橫刀立馬’的詩,就是打吳起鎮戰役後寫的。”說到動情處,他會突然直起腰,用鐮刀在半空劃出弧線:“山高路遠坑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蒼勁的聲音驚起一群麻雀。
不知為什麼,我的身上出現了扁紅色的包,一片一片的。每天早晨,我都和對炕的一個小朋友對著撓,越撓越紅,刺撓難忍。楊藎過來一看“是臭蟲要的,”“您身上有嗎?”“沒有啊,我經過革命戰爭的洗禮,五毒不侵啊!”楊藎樂觀的說。很快,我們的炕上打上了藥,把臭蟲的囂張氣焰打了下去。
那年冬天,我在清河會戰指揮部又意外重逢老楊。他穿著洗得泛白的工作服。“小楊,今晚睡我宿舍。”他頭也不抬地指了指牆角的空鋪。淩晨三點,一陣晃動將我們從夢中驚醒。老楊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往外衝,地震了,快跑!我迷迷糊糊跟著他跑到室外,看到室外已有很多人,“快到樓後的空地去,哪裡安全。”楊藎四處奔走大聲地呼喊著。我也四處奔走大聲呼喊。天亮後我們才知道,唐山地震了。
1982年我結婚時,學校分給我一間四處透風的簡易房。所謂簡易房,就是沒暖氣,沒煤氣,沒下水。雖說是磚瓦房,但風從門縫裡鑽進來,妻子抱著繈褓中的女兒直打哆嗦。本來可以燒炕取暖,但被褥把小炕捂的嚴嚴實實,熱氣散不出來,隻能坐著睡。我壯著膽子給老楊寫了封意見書,沒想到第三天後勤科就來人了。老楊還親自到場,指示工人儘快建好門鬥、吊好天棚。老楊深情地對住在簡易房的青年教師說:“現在國家有困難,還不能建那麼多的房子,明年爭取給你們房子通暖氣,徹底解決寒冷問題。現在隻要你們的房子能擋風,我心就暖了。”
教師節過後,老楊突然出現在教室後排。他戴著老花鏡,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下課鈴響時帶頭鼓掌:"小楊,課講得好!"那聲音讓我想起當年在農場的夜晚,他教我背毛澤東的《六言詩·給彭德懷同誌》時的語調。
楊藎,老校長,老革命,關心青年,尊重教師,我們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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