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指號”是吉野級巡洋艦,船身比定遠級輕,轉向卻快。艦長周深猛轉舵輪時,艦體發出“嘎吱”的**,艦艏的鎳鋼撞角劈開波浪,直衝著為首的“閃電號”撞過去。
鋼鐵撞進木頭的聲音,像有人在耳邊劈柴。周深看見“閃電號”的船身突然凹進去塊,龍骨斷裂的脆響順著海水傳過來,像樹枝被生生折斷。當“繞指號”倒車退出時,海水裹著碎木片湧進“閃電號”的船艙,那船翻得極快,不到半分鐘就倒扣在海裡,槳葉在水麵上亂轉,像隻臨死的蟲子。
“還有三艘!”周深喊著,讓水兵調轉炮口。吉野級的速射炮口徑比定遠級小,卻更靈活,現在正對著剩下的槳帆船開火。炮彈落在水裡炸起的水柱,把那些船困在中間,槳手們沒等靠近,就被榴霰彈裡的鋼珠掃倒了一片。
正午的太陽把黑海曬得像口沸鍋。韓定濤抬頭看了眼日頭,獨眼被陽光刺得發疼,卻不肯移開——海峽裡漂滿了突厥戰艦的殘骸,“蘇丹之刃號”的主桅還在燃燒,帆索燒斷的“劈啪”聲,像有人在遠處放鞭炮。
“司令,突厥人要跑!”瞭望哨指著金角灣的方向,剩下的幾艘突厥戰艦正往那邊逃,船帆歪歪扭扭的,像隻折了翅膀的鳥。
“彆追了。”韓定濤突然說,鐵鉤手在欄杆上蹭了蹭,“讓‘穿雲號’去撈人,按《海事律》給戰俘待遇。”
他看著“穿雲號”放下小艇,水兵們把落水的突厥人往船上拉。有個突厥水兵攥著彎刀不肯鬆手,被“穿雲號”的水兵按住時,突然哭喊起來:“你們的鐵船是魔鬼!**都擋不住!”
韓定濤沒聽見這話。他正讓信號兵給胡泉發報,電文隻有八個字:星月已墜,航路暢通。
艦隊穿過海峽時,君士坦丁堡的城牆就在左舷。城頭上的突厥守軍攥著火槍,卻沒人敢扣扳機——他們剛看見“炎盾號”的鐵甲在陽光下閃了閃,那上麵的彈痕比城牆的磚縫還密,卻沒一處透風的。
蘇丹站在城頭,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為什麼……為什麼鐵甲這麼厲害?”
旁邊的侍衛不敢說話。他們剛從港口跑回來,說炎華水兵正往伊萬國的船上搬米尼步槍,那些槍的槍管鋥亮,比突厥最好的火槍還沉。有個老兵摸了摸槍管,被燙得縮回手——那是剛從爐裡取出來的新槍,槍托上還刻著“炎華製造”。
韓定濤讓“昆侖號”放慢速度,旗手在桅杆上揮出旗語:“炎華艦隊此去伊萬國,非為與突厥為敵。”
城頭上的蘇丹看著那麵龍旗,突然蹲下身。他想起年輕時征服波斯的榮耀,想起父親告訴他“突厥的艦隊能縱橫七海”,可現在,那些榮耀像海峽裡的殘骸,正被海水泡得發脹。
伊萬國的港口早就擠滿了人。基謝廖夫特使站在碼頭上,靴底沾著剛灑的清水——按伊萬國的習俗,迎接貴客要灑清水驅邪。可當他看見“昆侖號”的艦艏撞角切開波浪時,突然覺得那清水倒像在洗乾淨碼頭,好讓這些鋼鐵巨艦靠岸。
“韓將軍!”他握著韓定濤的手時,指節都在抖。韓定濤的鐵鉤手剛從炮管上拿下來,還帶著股機油味,卻比任何絲綢手套都讓人踏實。
“這些是給你們的。”韓定濤指著貨艙,光榮級鐵甲艦的艙門正在打開,米尼步槍的木箱堆得像座小山,“每艘艦上有五千支,火漆沒破,你們點點數。”
基謝廖夫沒去點數。他走到“光榮號”的艦舷邊,摸著鐵甲上的龍紋撞角——那龍的眼睛是用黃銅鑄的,在陽光下亮得像真的。“有了這些,”他突然轉身,聲音裡帶著哭腔,“我們再也不用怕誰了。”
韓定濤看著伊萬國的水兵搬步槍,突然想起斷龍峽的血戰。那時候炎華還沒有鐵甲艦,士兵們抱著炸藥包往敵陣裡衝,現在卻能把武器送到彆人手裡,讓他們不用再像自己當年那樣拚命。
“告訴你們的士兵,”韓定濤拍了拍基謝廖夫的肩膀,鐵鉤手的力道不輕,卻帶著暖意,“槍是用來護家的,不是用來惹事的。炎華幫你們,是因為咱都知道,被人欺負的滋味不好受。”
黑海之戰的捷報傳到悉尼港時,胡泉正在紫宸殿看戰報。韓定濤的簽名是用血寫的,暗紅的字跡在紙上洇開,像朵沒開全的花。
“這老韓,還是這麼張揚。”胡泉笑著遞給劉亦菲,“說好了彆殺人,他倒好用敵人的血簽字。”
劉亦菲摸著那張紙,指尖有些發顫:“可這戰報上寫著,他們隻沉了七艘突厥船,救了三百多個落水的。”
“他心裡有數。”胡泉望著窗外,悉尼港的龍旗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這一戰不是為了打垮誰,是為了讓世界看看——炎華說過的話,就像這鐵甲,砸不碎,磨不爛。”
聖彼得堡的冬宮裡,尼古拉一世把戰報扔在銀盤裡。水晶吊燈的光落在他臉上,映出兩道法令紋——他剛聽完突厥大使的哭訴,說炎華的鐵甲艦如何厲害,說突厥的艦隊如何不堪一擊。
“炎華國……”他低聲自語,手指在地圖上劃過黑海,“他們在南半球攢了二十年,現在終於要把爪子伸到歐洲了。”
旁邊的大臣說:“陛下,要不要聯合約翰國,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尼古拉一世搖了搖頭。他想起三年前派去悉尼港的密使,說炎華的鋼鐵廠晝夜冒煙,說他們的水兵能在浪裡站三個時辰不晃。“不用急,”他拿起筆,在地圖上圈出伊萬國,“讓伊萬國先拿著那些武器鬨一鬨,咱們看看炎華到底有多大本事。”
倫敦的唐寧街10號,亨利首相把戰報摔在桌上時,墨水瓶裡的墨水濺到了地毯上。紅色的墨水像血跡,在波斯地毯的花紋裡漫開——他剛從議會回來,格萊斯頓議員在議會上拍著桌子喊,說炎華國在挑戰約翰國的霸權,說要派艦隊去大洋洲“教訓教訓那些黃皮猴子”。
“教訓?”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書房喊,“你知道炎華的鐵甲艦能打穿多少層柚木嗎?你知道他們的速射炮一分鐘能打幾發嗎?”
去年約翰國派去的考察船回來,說炎華的悉尼港能同時停泊五十艘戰艦,說他們的船廠每個月能造一艘鐵甲艦。當時亨利覺得是誇大其詞,現在看著黑海的戰報,突然覺得後背發涼。
“給殖民地部發報。”他癱在椅子上,“讓他們在大洋洲的駐軍彆惹事,先看看再說。”
高盧國的《費加羅報》賣得脫了銷。報童舉著報紙在街頭跑,頭版的標題用紅墨水寫著:《赤色大陸的鋼鐵洪流》。社論裡說,炎華國的鐵甲艦比英法最好的戰艦還厲害,說他們的米尼步槍能在千米外打穿鋼板,說歐洲要是再不覺醒,早晚要被這個新興強國踩在腳下。
咖啡館裡,穿燕尾服的紳士們舉著報紙爭論。有人說要聯合沙俄製衡炎華,有人說該跟炎華做生意——他們的鋼鐵又便宜又好,用來造鐵路再合適不過。
“不管怎麼說,”一個戴單片眼鏡的教授敲著桌子,“世界要變了。以前是歐洲說了算,現在——”他指著報紙上的龍旗照片,“該看看南半球的臉色了。”
韓定濤站在“昆侖號”的甲板上,看著伊萬國的水兵操練新到的步槍。他們的隊列還不整齊,開槍時總有人忘了閉左眼,但槍聲很齊,像串鞭炮在港口炸響。
“將軍,胡大統領的電報。”副官遞過電報,上麵隻有一句話:“守好盟約,早日回家。”
韓定濤把電報疊好,塞進懷裡。黑海的風吹起他的戰袍,獨眼望著遠處的海峽——那裡的海水已經清了些,看不見殘骸了,隻有龍旗在桅杆上飄,像團燒不儘的火。
他想起出發前胡泉說的話:“咱炎華人走到哪兒,都得把腰杆挺直。不是因為咱的船硬,是因為咱說話算數。”
現在他信了。那些沉在海底的突厥戰艦,那些看著龍旗不敢開火的守軍,那些握著新槍的伊萬國水兵,都在說同一件事——炎華國來了,帶著鐵甲和盟約,要在這世界上,為自己掙個說話算數的地方。
遠處的克裡米亞半島還有烽火,但韓定濤知道,從今天起,黑海的浪裡,該記著龍旗的影子了。就像悉尼港的晨霧記著朝霞,就像斷龍峽的石頭記著炸藥的轟鳴,那些鋼鐵與炮火刻下的痕跡,早晚要在這世界上,長出新的格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