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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幕裂帛·龍吟破障·寰海驚濤(1 / 2)

倫敦塔的霧,此刻濃得已不似水汽,倒像是千百年鬱結於此、從未被陽光照透的冰冷瘴癘,沉甸甸地壓迫著呼吸。首相官邸深處那間橡木嵌板的古老書房,早已被這濃霧浸透,每一寸木紋都仿佛吸飽了鉛灰色的寒氣。橡木座鐘那包裹銅殼、黃銅擦亮的沉重鐘擺,單調地切割著凝滯的空氣。“哢嚓…哢嚓…”聲音生澀,如生鏽的鐵輪在吃力轉動絞盤繩索,每一個輪回,都帶著不祥的齒音,碾在耳膜上。

斯坦利首相枯瘦如老樹枝條的手,擱在沉重的紅木長桌邊緣。桌上攤開的是油墨尚帶刺鼻腥氣的《泰晤士報》,朱砂筆在那篇《赤色威脅:袋鼠國的暴政真相》的社論周圍畫下的血色圓圈,粗糲、暴戾,仿佛不是墨水,而是直接用指甲摳抓報紙,令紙頁痙攣撕裂,滲出赤紅汁液來。報角那張大幅配圖,炎華國工人在鋼鐵廠熔爐前汗流浹背、堅實如山的身影,被特意套印上一層陰毒怪誕的暗紅,如同凝固的淤血,將那些沉默而充滿力量的肌肉線條,塗抹成地獄幽魂的受難圖。

壁爐裡躥升的火焰竭力跳躍,劈啪作響,將那扭曲的紅光投在斯坦利布滿深刻褶皺的臉上。光影遊移間,他深陷的眼窩如同不見底的礦洞,時而幽暗如淵,時而驟然爆出兩點鬼火般森冷的光。枯槁的手指緩緩拂過桌角的地球儀,那覆蓋南半球的硬漆光滑冰冷。他的指尖描摹著袋鼠大陸那粗獷遼闊的輪廓,力道沉滯,仿佛不是在撫摸一塊象征土地的模型,而是在一寸寸丈量著某種龐大獵物的咽喉,感受著皮膚下脆弱頸骨的確切位置和搏動的血脈,如同一個老練的屠夫在掂量下刀的分寸。

“‘毒蛇計劃’,需要見血封喉的毒液——致命一擊,越快越好……”他嘶啞的嗓音在靜得瘮人的書房裡摩擦回蕩,如同砂紙刮過鑄鐵的表麵,“克拉倫登,高盧那隻三色公雞,還有漢斯那頭山毛櫸林子裡竄出來的黑熊…反應如何?”

外交大臣克拉倫躬身站立,深栗色燕尾服在昏暗中幾乎與橡木護牆板融為一體。他無聲地展開一頁帶著密押印記的抄報紙,紙頁被燭光映照得半透明,其上纖細的密碼符號宛如爬行的毒蟲:“拿破侖三世點頭了。他會在《費加羅報》上,把我們精心準備的‘炎華勞工地獄’係列煽情小說逐日登載,也會在不痛不癢的《太平洋不承認條約》上,添上他那花哨的簽名。但——”克拉倫頓了頓,指尖精準地點在地圖上那條狹長如血痂的暹羅灣,“拒絕派遣一條舢板參與海上封鎖。漢斯那頭狐狸精,俾斯麥首相——他托人遞來的口風更刁鑽:如果我們對他們在巴爾乾用爪子刨食的動作,選擇暫時閉上尊貴的約翰牛眼睛,那麼,尊敬的克虜伯家族…將‘慷慨地’,以所謂‘老舊設備技術交流’的遮羞布,把一部分廢棄在魯爾河畔倉庫裡發黴的生鐵塊子,拋過重洋,丟進炎華人的懷裡。”一絲冰冷的笑意爬上克拉倫登的嘴角,“不過,他們的印度支那總督倒是爽快得很。西貢港——所有打上炎華烙印、哪怕是飄著一片炎華破帆的爛木頭船,一旦駛入錨地,都將被永遠扣押,直到鋼鐵鏽穿龍骨,沉入那片渾濁的泥湯裡。”

“這兩條貪婪又怯懦的水蛭!”斯坦利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詛咒,布滿老年斑的手掌猛地抄起桌上的純銀雪茄刀,狠狠一截,火星亂濺。他用力將那剩下的半支粗大哈瓦那雪茄戳向瑪瑙煙缸,煙缸發出一聲痛苦**,扭曲的煙頭猶如一顆被撚碎的惡毒心臟。更多的猩紅火星失控地迸射而出,有幾顆熾熱尖嘯著,正正地落在世界地圖上那片廣袤無垠的太平洋西岸,在代表炎華的位置燙出幾個細小卻刺眼的黑點。那黑點如同毒蛇之瞳,陰冷鎖定遠方。“通知巴黎的禿鷲!”斯坦利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如夜梟唳叫,“告訴他們,想在地中海的爛泥裡翻找羅馬金幣,我們……可以容忍!但袋鼠大陸旁邊那片沸騰著鐵礦石的海水——”他充血的眼珠死死盯住地圖上那片被暗色標注的深藍,“——是我的池塘!是約翰國的王座!那灘渾水,高盧的手指頭敢沾濕一絲一毫,我就把它連根剁下來,喂給海峽裡的鯊魚!至於俾斯麥那頭老山魈……他想把鋼鐵塞進嘴裡咀嚼,另一隻手又想來掏約翰國的錢袋?”斯坦利扭曲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露出被煙草染成焦黃的牙齒,“讓軍情六處那隻無處不在的黑寡婦織網!每一艘駛出漢堡港、打著克虜伯三角旗的貨輪,從它解開第一根纜繩開始,到它沉入大海之前最後浮起一個氣泡——每一分鐘航線,每一寸貨艙,都必須有十二隻眼睛盯著!敢向南運送哪怕一磅用於鍛造炮管的特級合金鋼——立刻行動,讓它悄無聲息地變成一堆散布在北海底的美麗暗礁,讓鯊魚用它們的尖牙,去慢慢清點克虜伯的野心和貪婪!”

窗外,倫敦交易所那座巨大的銅鐘沉悶而悠長地敲響了。仿佛應和著這不祥的鐘聲,首相書房內巨大的落地窗外,冰冷的電子報價屏幕上,殘酷的數字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惡意的手推動著,冷酷無情地向下翻滾。那象征著炎華國力與貨幣信心的龍元幣值,昨日還掛著“1:3.2”的矜持標價,轉眼間,數字已狂亂暴跌,最終定格在觸目驚心的“1:4.7”。仿佛一場無聲的地震驟然撕裂了金融大陸的板塊,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氣浪從門外率先撞入。

財政大臣格萊斯頓幾乎是被這無形的氣浪推搡得踉蹌跌入書房,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絲眼鏡歪斜滑落到了鼻尖,鏡片後那雙因長期與赤字搏鬥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手中攤開的皮麵賬本,仿佛那賬本正噴射著灼人的毒焰。“首…首相閣下!”他的聲音因驚駭和劇烈的喘息而變調,“剛剛傳來的…羅斯柴爾德!老羅斯柴爾德的家族銀行,在十分鐘前…已經開始瘋狂地、不計成本地拋售他們持有的所有龍元計價債券!紐約交易所的鬣狗聞到了血腥味!巴黎交易所的禿鷲也伸出了爪子!跟風如潮!拋售……拋售已形成海嘯!龍元彙率……徹底崩潰了!炎華國外彙儲備的堤壩…恐怕在日落之前……就要被這滔天的惡浪徹底衝垮、摧毀!”

“垮?毀?”斯坦利如同一具壓抑了千年的熔岩爆發般霍然站起!猩紅的天鵝絨鬥篷下擺劃破空氣,發出裂帛般的嘶鳴,瞬間掃落桌麵上淩亂堆砌的數份加急密電。黃色的電報紙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枯葉,在沉重的波斯地毯上簌簌飄散。“恐懼是弱者的乳汁,格萊斯頓!我們的‘袋鼠之影’,那隻潛伏在黑暗中的利爪——已經死死攫住了炎華的咽喉!”他幾步跨到地圖前,枯瘦的手指重重點在袋鼠大陸西北角那個毫不起眼的港口標記點上,指甲刮擦紙麵的聲音尖銳刺耳,“達爾文港!他們的礦脈!他們的輸血管!那條剛剛接通內陸大鐵礦的鐵路命脈!就在昨夜,我們已經送它回到了上帝手中!轟隆——”斯坦利猛地揮拳砸下,空氣發出爆鳴,“鐵軌被炸得擰成了麻花,如同被魔鬼嚼碎的骨頭!他們的高爐必須喘息,他們的鋼鐵產量——不出半個月,最少下降三成!那還遠遠不夠!”他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剮過一旁垂手肅立的殖民大臣卡納馮伯爵那張保養得宜的蒼白麵孔,“還有爪哇!那些鬱金香的軟骨頭騎士們看不住的螞蟻窩!卡納馮!我讓你點起的‘野火’呢?‘火焰’舔舐那些賤民的帳篷了嗎?那些‘紅溪會’的蠢貨,聞到自己的血腥味了沒?”

卡納馮伯爵,這位衣飾永遠一絲不苟的老派貴族,此刻身形如遭雷殛般微微前傾,一個帶著陳舊檀木氣息的狹長匣子仿佛憑空出現在他平舉的、戴著雪白手套的雙手之上。他垂著眼,緩緩揭開盒蓋。天鵝絨襯底上,靜靜躺著的卻非珠寶,而是一柄沉甸甸、明顯出自雨林部落工匠之手的笨重石斧,粗礪的石刃上凝固著黑紅色的、尚帶原始腥氣的血痂。石斧旁,是一小卷印著猩紅炎華龍紋戳記的“土地特許稅憑”,紙麵簇新,印痕清晰深刻,如同來自炎華官方的催命符咒。銀質袖扣在壁爐火光下劃過一道冰冷的亮痕,卡納馮的聲音平穩得如同宣讀一份拍賣清單:“遵照您的意誌,‘友誼’的光芒已經照進昆士蘭最幽深的雨林。三萬支1843型燧發槍已於昨夜,準確無誤地交到了‘鋼爪’部、‘血冠’部,以及‘燃燒之矛’三個酋長大人滿是油彩的手中。至於您點名要的‘紅袋鼠’部落——”卡納馮蒼白的嘴角向上牽拉出一絲詭異的紋路,他從匣子側麵的暗格裡拈起一塊小小的銀質徽章,徽章中央的盤龍紋飾已被刻意塗抹上一層刺目的、未乾透的赭色獸血,“——就在炎華富源礦山主營地一片焦黑的廢墟餘燼裡,我們英勇的土著盟友,為我們留下了這個絕妙的證物——炎華龍徽!就在……我們那些慷慨給予他們‘友誼’的炎華同澤們被火焰吞噬的屍體旁。”燈光下,徽章底端清晰無遺的約翰國伯明翰軍械局生產編號標記,冰冷如鐵證,無聲訴說一切。

這荒謬冰冷的證詞還在書房裡回蕩,橡木鑲板包裹的厚重房門被猛地撞開!海軍大臣索美塞特勳爵的身影裹挾著一股熱帶海域特有的鹹腥風暴衝了進來,手中那份標注著絕密紅色十字的電報幾乎被他攥得粉碎。“斐濟!緊急密電!就在三小時前!”他額上滲出的汗珠浸濕了鬢角,一步重重踏在厚地毯上,展開的海圖發出呼啦的炸響。朱紅色的墨水如同噴濺的血跡,刺目地點在南太平洋島嶼鏈中那個狹長的邦加島上,更繪出一支刺目的箭頭,箭鋒所指,正是歐亞海上生命線的咽喉之地——馬六甲海峽!“炎華國第二艦隊主力,包括至少六艘配備巨大舷炮的‘伏波級’鐵甲衝角艦,全部!全部在邦加島西側錨泊了!”索美塞特的指甲,因用力過度而泛出慘白,重重劃過圖上海峽狹窄的航道,如同劃破對手的血管,“‘鎖鏈’!我們的‘鎖鏈行動’——必須現在就勒緊!在那些鐵甲怪獸還盤踞在巢穴裡的時候!立刻!馬上!”

就在同一時刻,倫敦聖詹姆斯區儘頭,漢斯國大使館那幢布滿新古典主義浮雕的灰色石頭建築深處,與斯坦利書房內毒蛇吐信般的咆哮不同,這裡的空氣凝重得如同冬日被冰層覆蓋的河麵,底下,卻似乎有暗流在急切奔湧。

大使馮·德·格羅提烏斯,這座帝國意誌在海外的堅硬磐石,身姿挺拔如槍,矗立在那張覆蓋著厚重紫絨的長條會議桌首席位置。天花板上巨大的青銅吊燈投下明亮冷峻的光芒,將他深刻的五官輪廓分割出銳利的明暗邊界。他的目光,如同精準測量的儀器,緩慢而有力地掃過桌邊每一位來自柏林不同強力部門的麵孔——帝國貿易代表僵硬的下頜繃緊如石;海軍武官濃眉深鎖如被凍住;漢斯國總參謀部派來的那位陰鷙上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硬質桌布下冰冷的槍套皮革;財政部的專員捏著鍍金鋼筆,指節已然發白。空氣裡彌漫著煙草、舊羊皮紙和一種無形的重壓,幾乎能聽見各自血液衝撞耳膜的轟鳴聲。沒有多餘的寒暄,甚至連玻璃水瓶傾倒時水流撞擊杯壁的細微聲響,此刻都顯得無比刺耳、突兀。

“諸君,”格羅提烏斯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凝固,並非震耳,卻帶著精鐵淬火後的硬度和穿透力。他雙手平展開麵前那份裝幀異常考究、頁邊燙著金線的《漢斯-炎華自由貿易及技術合作諒解備忘錄(草案)》,羊皮紙的邊緣在燈光下泛出柔韌古舊的光澤。他的視線不再看人,而是投向了那疊文本,仿佛要灼穿紙背。“柏林和魯爾的煙囪被陰雲籠罩得太久了。而現在——”他頓了頓,重音敲在每一個詞上,如同戰錘敲打鐵砧,“炎華國,以礦產換裝備,以市場換生機!他們將向我們敞開袋鼠大陸那流淌著赤鐵血河的無儘寶藏!鐵礦石、稀有金屬、上等毛麻……每一項大宗商品離岸價格,都在草案中明確標示:低於當前倫敦現貨交易基準價百分之十七點五!這不是邀請,是貿易戰場上撕開的一道黃金缺口!魯爾那些焦渴的熔爐,柏林郊外那幾座半生不死的紡織廠,薩克森那掙紮在破產邊緣的精密儀器作坊——它們的呼吸,就懸在諸君此刻是否敢於落筆的勇氣上!”

冰冷的空氣裡響起一陣被強行壓抑的抽氣聲。桌旁眾人凝固的麵部肌肉終於開始細微地抽搐。財政部專員下意識地伸手想扶穩微微震顫的金絲眼鏡,卻碰到自己額角沁出的細密冷汗。海軍武官放在桌下的拳頭捏得更緊,骨節發出哢噠輕響。

格羅提烏斯對眾人的震動毫不意外。他目光銳利如電,直接翻到備忘錄的核心附件——《墨爾本大學與柏林洪堡大學學者長期互訪及聯合科研計劃摘要》——羊皮紙上精心排版、德漢對照的楷書印刷體映入眼簾:“這不僅僅是生冷的礦砂與鋼鐵機器的流轉!是科學之薪火!工業智慧之真髓!”大使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傳教士般的使命感,手指戳在洪堡大學的徽記與墨爾本大學那設計獨特的袋鼠騰躍校徽上,“三年期全額獎學金!第一批四十名,涵蓋冶金動力、數理化學、地質勘察三大學科!這是未來的種子!他們將進入炎華頂級學府的核心車間、最高實驗室,親曆那些驅動鐵甲艦的巨獸心臟!作為回報——”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位聆聽者驟然緊縮的瞳孔,“炎華最傑出的工程師,特彆是那些據說能點石成金的神秘應用物理學家,將進駐我們軍工巨頭克虜伯的核心研究壁壘和西門子的電機設計中心!交流?不!這是赤裸裸的智慧移植!是將一整個正在急速蘇醒的工業巨龍的脊骨生長術,嫁接進漢斯血脈的機會!諸君!看清楚!這協議的每一個字,都是命運車輪轟然轉向時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死寂。絕對的、仿佛能凍結思維的冰冷死寂籠罩了這間封閉的房間。隻有無數道眼神,在格羅提烏斯臉上、在那份仿佛蘊含風暴的羊皮紙上來回碰撞、掙紮、切割。帝國的心臟,這一刻清晰地聽到了來自遙遠南方的召喚與質問。格羅提烏斯穩穩站立,燈光落在他肩頭的帝國雄鷹徽章上,冰冷地折射著光。他等待的,是柏林決策者們的意誌能否跟上這時代鐵軌轟然轉向的車輪。

距離這曆史性會議僅僅數日之後,同一年的柏林冬季沙龍裡,卻是另一番景象。水晶吊燈將金碧輝煌的大廳切割成無數個光影交錯的碎片空間。空氣裡浮動著昂貴的雪茄煙霧、名貴香水的氣息,以及夫人小姐們竊竊私語時絲綢摩擦的窸窣聲。她們的話題圍繞的是巴黎世博會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展品——自動紡織機、電光裝置、巨大的熱氣球……舊秩序的華麗餘暉在此刻慵懶地鋪展。角落裡,幾位老派容克貴族叼著粗大的雪茄,低聲抱怨著鐵路帶來的嘈雜噪音和隨之湧進城裡的“肮臟泥腿子”,雪茄煙圈在空氣中凝結,像是對逝去時代的最後挽歌。

然而在這金碧輝煌的厚重絲絨幕布與雕花廊柱構成的陰影深處,幾位穿著深色普魯士騎兵校官禮服的身影悄然圍成一簇。一隻關節粗大的手正牢牢捏著一張從遙遠東方漂洋過海抵達的《晏清報》(特輯號)譯稿。報紙的紙張粗糙堅韌,墨跡濃重得有些發洇。

“哼!同澤共生?”說話者是一位名叫埃爾溫·馮·施陶芬霍芬的獨眼少校,深陷的右眼窩藏在一片黑色皮眼罩下,僅存的左眼銳利如鷹隼。他用一柄淬著寒光、布滿華麗蝕刻花紋的軍用匕首刀尖,輕蔑而極具侮辱性地挑起報紙邊緣,刀刃在“同澤共生”四個加粗方塊字下方劃過一道冰冷的反光。仿佛那不是鉛字,而是毒蟲醜陋的觸須。“不過是東方巫師炮製出來的精神鴉片煙膏!塗在赤色的骷髏頭上騙人罷了!能擋得住克虜伯工廠最新下線的八英寸要塞重炮炮彈?”他啐出一口濃重煙霧,語氣裡滿是對鋼鐵洪流和絕對力量的信奉,“轟!再堅固的所謂‘聯合戰線’,也將如沙灘上的土堡一樣崩潰,化為齏粉!唯有絕對的物理毀滅力,才是唯一能書寫的真理!看看我們在石勒蘇益格的進展,就是明證!”

“未必……”

沙啞、蒼老得如同枯枝在寒風中摩擦的聲音,驟然刺破這年輕軍官的激憤之語。如同一瓢冰水,澆滅了方才升騰起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眾人悚然回頭。

隻見哲學家弗裡德裡希·謝林,這位德意誌精神世界的巨擘,正拄著一根打磨得光滑溫潤的深色烏木手杖,悄無聲息地立在眾人身後的廊柱暗影裡。銀絲編織成的白發在燈光暗淡的角落依然熠熠生輝,渾濁深凹的眼窩裡,卻閃爍著一種洞察時間洪流的智慧火焰。他似乎是從比沙龍更古老的時光裡踱步而來,臉上每一道深深的褶皺裡都浸染著曆史的鉛灰塵埃。

“年輕的雄獅們……”謝林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如同鐘磬在青銅殿堂中鳴響,餘音穿透百年喧囂直達靈魂深處,“還記得1848年的春天嗎?萊茵河、易北河兩岸驟然升騰的烈火……那些烈焰,起初不過是被資本家丟進礦井與織布機深井裡的、掙紮在死亡線上的工人指甲縫中摳出的求生火苗!火焰為何能席卷千裡?因為——”他枯槁的手指慢慢抬起,手杖的烏木圓頭仿佛一個沉重的**,堅定地指向那扇被厚重猩紅天鵝絨簾幕遮掩的巨大落地窗外。

冰冷的北風似乎感受到了哲人的指引,猛地掀開簾幕一角!

淒厲的風雪聲瞬間灌入,隨之撞入眾人視線的,是皇家林登大道上、深可沒踝的雪地裡,正在昏黃瓦斯路燈下佝僂著身體、跺著被凍得失去知覺的雙腳執行巡邏任務的普魯士近衛軍士兵!單薄的冬季軍服無法抵禦嚴寒,每一張年輕的、僵硬的、口鼻噴吐著白氣的麵龐,都在刺骨風雪中凝固成絕望的雕塑。這些本該是帝國基石的肌肉和骨頭,此刻隻能在嚴寒中瑟瑟戰栗。

“當……這鋼鐵被用來鑄造的,不是提升靈魂與福祉的橋梁……”謝林的聲音驟然低沉,如同悶雷滾過原野,每一個沉重的音節都重重敲擊在聽眾的心臟上,“而是製造更堅固牢籠和絞架鎖鏈的時候——”他的目光陡然變得灼熱銳利,仿佛穿透了柏林夜晚的風雪,直抵萬裡之外的南太平洋,直擊年輕軍官們那根深蒂固的帝國夢,“——反抗的火種,就必定會在爐渣最深處、在那些被剝奪了一切的人的心靈最黑暗之地,重新燃燒!星星之火,終成燎原之勢!”他握著手杖的指節泛出蒼白色,“炎華國的鐵甲艦……”哲人微微側頭,目光如同穿透了厚重牆壁,看見了遙遠海平麵上嶙峋的鋼鐵輪廓,“或許正是風暴海嘯來臨之前,另一個大陸的巨人所敲響的第一聲警世洪鐘……一聲用鐵與火書寫的,關乎人類另一種可能的啟示錄!”

冰冷的空氣瞬間凝固。獨眼少校埃爾溫捏著匕首的手指微微發抖,刀尖上的報紙一角被悄然割裂,無聲地飄落塵埃。角落裡的奢華沙龍仿佛被哲人的低語暫時凍結,那些穿著華美裙裾與精致製服的身影僵在原地,隻有窗外巡邏士兵踏雪的嚓嚓聲,異常清晰地穿透進來,一下,一下,敲打著每一個聽見者的神經。

舊日餘燼與新火微光

幾縷蒼白的餘暉,被柏林工業博覽會恢弘的玻璃穹頂無情切割,散亂地塗抹在成千上萬冰冷的展品之上。在這片由鋼鐵、黃銅與蒸汽編織的機械奇觀森林中,一個奇異的角落卻詭異地吸引了無數目光。玻璃展櫃裡靜臥的並非克虜伯的鋼鐵巨獸或者西門子的電光精靈,而是一台體積並不算龐大、卻被設計得異常精巧的蒸汽動力紡織機。它迥異於全場冰冷秩序的鋼鐵灰暗,其龐大、呈輻射狀排列的黃銅飛輪表麵,以一種堪稱怪誕的繁複工藝,深深刻印著充滿原始生命律動的浮雕:左側,一隻肌肉虯結的袋鼠以強健後肢蹬地躍起,充滿野性的線條仿佛要衝破金屬表麵的禁錮;右側,一條象征著古老東方力量的五爪蟠龍,身形如怒濤般盤繞升騰,龍須怒張,鱗爪撕風,與袋鼠形成充滿爆炸性張力的動態平衡。蒸汽的嘶鳴在飛輪旋轉時被轉化為有節奏的轟鳴,使得那雕刻出的圖騰,如同在冷冽的金屬舞台上進行著一場穿越時空的、無聲的原始戰舞,充滿矛盾卻又奇異的和諧力量。

來自伯明翰的機械商人本傑明·米德爾頓爵士,捏著他那根鑲有巨大貓眼石的文明棍,用其末端傲慢地戳了戳展櫃厚厚的玻璃。他嘴角下撇,露出一個混合著鄙夷與荒誕感的嗤笑:“簡直是……野蠻與文明的畸形產兒!就像把一台精密的經緯儀,插進了食人生番跳舞祭祀的羽毛冠子!”他身旁那幾位來自曼徹斯特棉業公會的同伴,立刻爆發出附和的大笑聲,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雜耍表演。

這刺耳哄笑聲的餘波尚在空氣裡震蕩,一個低沉而充滿穿透力的德語聲音卻像一塊投入水中的巨石,壓住了所有的喧嘩。

“看看這傳動杆接駁處的減震結構!還有飛輪內側那幾組隱蔽的棘輪聯動係統……”

出聲者是漢斯國工業促進大臣阿爾布雷希特·馮·羅恩伯爵。他緊貼展櫃玻璃站著,鼻梁上低垂的金絲夾鼻眼鏡鏡片後,那雙總是充滿審視和計算的眼睛,此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沒有看那些代表維多利亞時代品味的精美裝飾,而是死死盯著紡織機動力輸出核心那看似笨重、內部卻暗藏無數精密咬合齒片的裝置。他看得如此專注,以至於夾在指尖的粗大雪茄,有一長段的灰色煙灰在無聲無息間剝落,紛紛揚揚地飄灑在了博覽會官方那巨幅、印滿參展企業名稱的厚重名錄上,恰好覆蓋住克虜伯公司名稱的前幾個字母。

“精妙……相當精妙……”羅恩低語著,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玻璃上勾勒那套傳動裝置的外廓,“他們把魯爾區那套最核心的鋼齒咬合聯動技術,如同施了魔法般……變成了這副狂野圖騰軀乾裡跳動的鋼鐵心臟!這不是簡單的‘使用’我們的技術……”他猛地轉過頭,鏡片後的目光像兩顆熾熱的炭,穿透會場內繚繞的雪茄煙霧,刺向他身旁那位如同鐵塔般沉默佇立、唇髭如同鑄鐵澆注的帝國宰相——奧托·馮·俾斯麥。“尊敬的宰相閣下!他們的工程師是巫師!他們把我們的鋼鐵秩序,嫁接到狂野的原始圖騰之上——這等於把冰冷僵硬的蒸汽機心臟,裝進了一艘充滿生命力的獨木舟!野蠻嗎?是的!可這野蠻之中蘊含的力量方向……令人不安地感到心悸!”羅恩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迷惘與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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