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五二年的堪培拉,五月的晨霧裡,總滲著一股子微鹹的鐵腥氣。紫宸殿裡,銅鶴口中銜著的禦製龍涎香,那青碧的煙柱嫋嫋逸過三重朱漆門檻,未及升騰,便被一股裹挾著硫磺與生鐵氣息的罡風撕得粉碎——那是自臥龍崗鋼鐵廠奔襲而來的風,挾著剛出爐鐵軌的騰騰熱氣與尚未冷卻的金屬味道,正契合了禦案上那卷《英炎和約》無聲的昭告:墨跡初乾,凜凜殺機已潛藏於紙背,字裡行間回蕩著刀兵將起的錚鳴。
胡泉修長的手指按在和約末尾那枚碩大醒目的火漆封印上。約翰國璽的雄獅在清冷晨光裡泛著幽藍的金屬冷光,帶著冰一般的穿透力。禦案一側,高疊的各國報章如林聳峙。最頂上,倫敦《泰晤士報》頭版赫然用猩紅如血的油墨印著碩大的標題——“日不落的陰影”,配文照片裡,悉尼港獵獵飄揚的炎華龍旗,正如一道堅不可摧的鐵幕,遮去了米字旗的半壁榮光;漢斯國《柏林晨報》的社論則直如鋼針般刺骨:“袋鼠之地的鐵甲艨艟,其可怖更甚於克裡米亞的俄蠻!”;巴黎《費加羅報》的版麵上,畫工用濃墨勾勒出一幅譏誚的漫畫:拿破侖三世手持遠鏡眺望,鏡筒中映出的卻是炎華士兵在爪哇橡膠林中默默拓殖的背影,無聲勝有聲。
“大統領,倫敦急電。”機要官躬身奉上譯電稿紙,指尖微微發顫,“德比伯爵在議會遭猛烈質詢,主戰派斥其為‘以膏腴殖民地之腴肉換得苟安殘喘’,東印度公司的股票……應聲又跌去了兩成。”
胡泉目光未曾抬起,隻將手中報章翻過一頁,在《紐約時報》犄角旮旯處找到一小段不起眼的報道,卻是一則來自舊金山華人洗衣工的簡言:“龍元堅挺,在此地已可換來實實在在的麵包裹腹。”他嘴角陡然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沉聲道:“即刻電傳劉德華,命金甌院增派得力人手至舊金山僑彙點,龍元之上的齒輪防偽紋,務必再加深刻印半厘,一絲不苟,絕不容偽幣趁隙而入。”
萬裡之外,倫敦唐寧街十號的壁爐間,正焚燒著那份刺目的《泰晤士報》。德比伯爵麵色鐵青,將半截燃燒的雪茄狠狠摁在《英炎和約》副本上,燙出一個焦黑的窟窿,猶如潰爛的傷疤:“傳命阿姆斯特朗兵工廠,即刻改製一百一十磅後膛巨炮的圖紙!炮膛!必須能洞穿十寸厚的鎳鋼合金板!”一旁的海軍大臣慌忙遞上伏波級鐵甲艦的剖麵防禦圖,甲板側舷處已被猩紅鉛筆圈點了七處可怖的彈痕。“另者,”伯爵的聲音嘶啞低沉,“墨爾本殘餘之兵,儘數撤往獅城!在柔佛海峽最窄處構築新式炮壘陣地!主炮……就用十二英寸口徑的阿姆斯特朗巨炮!要快!”
維多利亞女王的纖纖玉指深深抵在冰冷刺骨的大理石壁爐鑲邊上,骨節因過力而泛白。手中的報紙在她無聲的慍怒下嘩啦作響,那上麵鉛字排列的句段,此刻竟如熔化赤紅的鋼水,正烙著她的眼眸:“……特此以女王陛下及其政府至高名義,正式承認炎華帝國於澳洲大陸及北加裡曼丹島享有之完全主權……孟買、加爾各答、馬德拉斯三地港口,即日起辟為無差彆自由貿易港區……並就帝國艦隊損失及戰爭耗費,賠付炎華帝國計四百五十萬英鎊……”
“四百五十萬鎊!孟買!還有……主權!”女王驟然轉身,尖利得近乎撕裂的聲音在空曠奢華的內廷裡激起令人牙酸的嗡鳴,猶如一把生鏽的鋼鋸猛然崩斷。巨大的紅木長桌上,一幅從遙遠的蘇門答臘快船寄回的戰場素描,帶著海水的鹹腥與硝煙的焦味,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帝國遠東艦隊的驕傲——威爾士親王號那如山嶽般的鋼鐵之軀,竟被炎華人的恐怖巨炮洞穿了側舷,艦體扭曲著斷裂,恍如折翼的鐵鷹,裹挾著濃濃黑煙,傾斜沉沒於翻騰的蘇門答臘怒海。這殘酷的畫麵,遠比任何慷慨陳辭更能刺穿約翰國深入骨髓的驕傲。她失魂般望向窗外倫敦灰蒙蒙的天際,低垂的鉛雲沉重如鐵,仿佛要將這座不世出的帝國心臟之城無聲地拖拽沉沒。壁爐前德比伯爵的臉色,已然比她身後壁爐架上那尊哥特式白瓷花瓶更加慘白。
柏林郊外肅穆的克虜伯山莊內,阿爾弗雷德·克虜伯以工匠特有的審慎,正用一柄精密的卡尺反複度量炎華方麵贈予的合金鋼片樣本。此物係上次以“微晶回火”技術為代價交換所得,其邊緣還留有一道清晰的炮彈高速掠過的擦痕——然而就是這帶傷的樣品,其硬度已然淩駕漢斯國頂級炮鋼兩成有餘。“發密電至堪培拉!”他手腕微揚,將那片鋼片乾脆利落地投入熔爐,霎時間幽藍色烈焰騰起,火光將他眼中跳躍著的貪婪與渴望照得纖毫畢現:“克虜伯家族願付出令貴方滿意的代價,換取‘龍血淬’工藝之核心奧義!另……我可立即精選二十名頂尖鐵匠,親赴貴國臥龍崗工廠!”
巴黎榮軍院那恢弘穹頂的陰影之下,拿破侖三世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著桌麵那尊“拿破侖號”戰列艦的微縮模型。陸軍部軍情局剛呈遞來炎華陸軍第四師的操演照片,照片中士兵手中緊握的步槍,其黝黑的槍管閃爍著刺骨的寒光——竟比法蘭西引以為傲的夏塞波步槍還長出半尺有餘!“傳旨!聖埃蒂安兵工廠全麵停工三月!”他猛然將手中的模型砸向堅硬的橡木案幾,底座應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所有資金,全數轉投勒阿弗爾大型船塢!朕要十艘!十艘航速足以匹敵‘吉野’級高速巡洋艦的鋼鐵戰艦!”
維也納美泉宮金碧輝煌的廳堂裡,弗蘭茨·約瑟夫皇帝的眉頭緊鎖成一個深溝般的“川”字,愁緒凝結其間。他雙指之間夾著《新自由報》的那一頁,上麵粗黑醒目的標題猶如烙鐵印進瞳孔:“非歐之異獸?!——炎華條約撼動寰宇百年均勢格局!”低沉的喉音緩緩碾過兩個對他而言如此陌生卻又令人心悸的名詞:“胡泉……炎華……”這沉吟仿佛是在咀嚼一塊淬滿毒液的刀鋒。“十年……僅短短十年!非劫掠,非分贓……他們究竟憑何一舉擊垮約翰與鬱金香的殖民霸權?難道僅僅……就憑那些鐵甲艦船嗎?”一股源於帝國黃昏骨髓的深寒不安,正沿著他僵直的脊椎悄然彌漫升騰——倘若一種全新的、充滿蠻荒暴烈力量的規則在世界的邊緣轟然誕生,那麼歐陸這由無數古老血脈與脆弱聯盟支撐的、早已裂隙斑駁的黃金寶座,又將在這驚濤駭浪中搖晃多久?
君士坦丁堡托普卡帕宮幽深的殿堂內,奧斯曼蘇丹阿卜杜勒·邁吉德一世的禦案之上,散亂地堆疊著譯自《泰晤士報》與《撒丁觀察家》的機密奏報。他枯坐如朽木般紋絲不動,良久,喉嚨深處驀然擠出一串如同朽木於寒風中摩擦的沙啞乾笑:“俄羅斯的黑熊在黑海之濱,已被朕與約翰扼住了咽喉,正焦頭爛額……不曾想啊,不曾想,這寰宇間最猛烈的颶風,卻在彼端遙不可及的南天炸響!約翰……這次生生被剜去了一塊心腹膏腴……而那頭噬血而生的東方巨龍,正在暖洋洋舔舐它愈發鋒利的爪牙……”空氣中彌漫著香料也難以驅散的老態龍鐘氣息。
當這些由萬裡電報線傳遞而來的雷霆震動,彙聚成一股無形的暗流湧入堪培拉紫宸殿時,胡泉的目光,正凝鑄在桌案那座碩大的銅胎琺琅地球儀上。爪哇島一側新標注的紅圈旁,一道剛毅的藍線清晰延伸,從巴達維亞直插馬六甲咽喉——那是已規劃就緒的南國大鐵路,它將如同一條鋼鐵的臍帶,將廣袤叢林中的橡膠血漿與鐵礦石髓,源源不斷輸注進帝國奔騰不息的港口動脈。
忽地——一股冰冷、純粹、超越了塵世一切喧囂嘈雜的奇異電子之音,穿透了紫宸殿內的浮囂,憑空在胡泉的耳蝸最深處響起:【“文明路徑任務:赤地崛起”核心目標已達成:本土主權獲核心級文明體(約翰國)正式承認。綜合評估等級:優異。獎勵正在發放…】【檢測到曆史性的關鍵節點“約翰國承認主權”判定完成!專精陸軍模板“鐵血陸軍師”現已解鎖!獎勵:陸軍第五師成建製部署。全員標準配置:德意誌毛瑟M1898式連發步槍、克虜伯77毫米野戰速射炮、馬克沁MG08型水冷式重機槍。相應訓練有素兵員及完備後勤保障體係已具現完成。】
字串如奔湧的熱流,無需光線反射,瞬間烙印於視覺神經核心:
?獎勵:即時生成陸軍師級滿編戰鬥群(編製基準:1894年德意誌帝國精銳步兵師標準)
?核心裝備配置:
?步兵基礎武器:7.92毫米毛瑟Gewehr98栓動步槍(配製式刺刀),7.92毫米MG08水冷重機槍(馬克沁係統)
?支援火力單元:77毫米FK96n.A速射野戰炮,105毫米leFH98/09輕型榴彈炮
?單兵攜行具:M1895標準製式皮質武裝帶(含彈藥包、行軍水壺、工兵鏟、鋼盔),冬/夏兩季野戰服全套
?通信保障:野戰電話係統初級架構(部署至營級指揮單位)
?提示:部隊整編及軍械具現已完成,錨定空間坐標:南緯XX°XX′,東經XXX°XX′(袋鼠洲大陸腹地魔鬼山綜合訓練基地)。請指揮官即刻確認接收及部署預案簽署。
這超越時空維度的饋贈!係統毫無顧忌地撕開了時間線的束縛,將一支整整跨越了近半個世紀時空鴻溝的精銳鋼鐵之師,如同神靈投石般猛然砸落在炎華尚且貧瘠的土地版圖上!這柄超越時代的寒鋒鐵劍,其蘊含的爆發力量,足以將當世任何列強的所謂勁旅輕易碾碎為曆史車輪下的齏粉!一股灼熱的力量在胡泉血脈間奔騰衝撞,轉瞬間又被他那冷鐵般的意誌強行按捺下去。這柄源自未來的天降神兵,必如太阿,需深藏鞘中,未到最後破壁之刻,不可輕易示人!
三日後,袋鼠洲腹地魔鬼山訓練基地,破曉前的寒意最為濃烈,冰淩般的露珠在挺立的槍口上悄然凝結。三百名精挑細選的士兵如青鬆挺立,結成一個個森嚴方陣。簇新的灰布軍裝上尚存著樟腦丸的清凜氣味,領口那枚銀製的袋鼠軍徽,卻已被年輕軀體透出的蓬勃熱氣溫潤捂暖。腳邊,剛剛撬開的鬆木箱散發出新鮮木屑的清苦芬芳,箱內,一支支毛瑟Gew98步槍沉默著嶄露容顏,木質槍托浸潤著桐油的深潤光澤,槍管儘頭那冰冷的螺旋膛線,在熹微晨光映照下,幽深得仿佛禁錮著一束來自未來的星辰之火。再向外是十門威嚴肅立的克虜伯77毫米速射野炮,它們粗壯的炮輪深深陷入由遠古火山噴發形成的灰色沙磧中,炮身上的出廠編碼依舊簇新鋥亮——那是係統賦予的唯一印記,然而炮管鋼壁上那特有的螺旋鍛打紋路,分明又帶著埃森工廠熔爐深處滾燙的氣息。
胡泉鋥亮的馬靴踏過粗糲砂石地麵,每一次沉重的叩擊,都驚起碎石摩擦迸濺出的細微火星與低沉回音。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整齊肅立的士兵方陣,心頭忽地一動:這次的係統具現兵員,其麵相特征竟與前幾回截然不同!先前的係統士兵,清一色皆是東亞細亞龍國血脈的麵容輪廓。而此次,在晨曦的映照下,清晰可見這軍陣中,既有黑眸銳利、眉宇間帶著東亞堅毅神韻的年輕臉孔,亦有鼻梁高聳、眼窩深陷如雕鑿般的歐羅巴輪廓,更間雜著濃眉大眼、皮膚如紫銅般泛著光澤、帶著島嶼烈日風霜的南洋土著青年!看來……這片流淌著血與火的融合之地,連同這片土地艱難孕育的新生之魂,亦在無形中影響著係統具現的原則,將“民族融合、同澤共生”的理念,悄然熔鑄進了這柄未來的國之利刃。
胡泉的腳步停在軍陣第一排。麵前是一個目光如炬的年輕華人士兵,左額角有道斜掠而下的淺疤,那是去年巴達維亞巷戰中被一枚流彈親吻過的紀念徽章。“叫什麼?”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曠野的寂靜。
“報告大統領!炎華陸軍第五師列兵——林小虎!”青年士兵猛地將手中步槍槍托頓向堅實的地麵,發出沉悶有力的聲響,緊握槍身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繃得發白。
胡泉伸出手,指尖緩緩撫過青年懷中步槍那冰冷光滑的槍身,在鋼與木的交界處,一個極其微小的龍形暗紋與克虜伯那聞名全球的盾形商標並排烙印其上。他低聲問:“識得此槍,射程幾何?”
“射距校準標杆一千二百米!”林小虎的聲音帶著一絲初上戰陣的顫抖,目光卻如磐石般堅毅,絕不避讓。“教官訓示,比約翰國恩菲爾德新式步銃,還多出了三百步的生死間隔!”
軍陣儘頭,一架巨大的MG08式水冷重機槍靜臥著,粗大的金屬槍身泛著無情的冷光,冷卻水筒口悠悠逸散著細微的白色水汽。射手是一名身形健碩如鐵塔的土著青年,頸間一枚骨質哨管用皮繩係緊懸於胸前——那是“紅溪會”劫後餘生的象征信物。眼見大統領步伐靠近,這青年士兵眼中瞬間燃起熱焰,竟無需口令,手臂肌肉賁張如弓弦,一套分解重機槍核心部件的動作行雲流水展開,動作之利落迅捷,宛如武林高手翻動經卷秘籍!他低沉的土著口音帶著強烈的自信彙入空氣中:“稟大統領!此鐵牛(土著士兵對重機槍的昵稱),三分鐘內必可更換槍管!三百發尖頭彈鏈傾瀉,彈無虛發,絕不卡滯!”
胡泉並未言語,目光越過年輕士兵們堅毅的麵龐,落向不遠處炮群之畔那道挺立如山的身影。那人身著剪裁得體、肩章綴著一顆寒星的全新上校軍服,正將一麵深沉的玄鐵色軍旗展開一角,用一隻骨節粗大、布滿老繭的手撫平旗麵。此人乃是趙剛!昔日喬治湖畔苦戰,曾以刺刀染血挑落過鬱金香旗的百戰老兵!此刻他正緊攥著第五師的軍旗旗杆,目光沉鬱如古井寒潭。那暗沉鐵色的軍旗一角,用蒼勁遒逸的古篆體,銀線繡著四個大字——“鐵血同澤”!
“趙剛。”胡泉的聲音低沉如袋鼠之洲腹地億萬年前凝固的火山岩。
“卑職在!”趙剛毫不猶豫,單膝觸地跪倒塵埃,那軍旗垂下的赤色流蘇拂過他粗糲的手背——那隻手上,一道深褐色的燒灼舊疤赫然在目,乃是他當年在喬治湖戰場上肩扛滾燙炮彈時留下的烙印。
“知道為何將你從參謀部的沙盤地圖前,調來執掌這片硝煙之地?”
趙剛抬起頭,目光如手中的軍旗般凝重:“卑職明白!這支部隊……不是用來守禦現成的基業,它是您手中準備射出的破甲之箭!是為了讓那金龍之旗,插上地圖上更深、更遠的堡壘!”他回答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戰火淬煉過的千鈞重量。
“此言如金玉。”胡泉頷首,從胸前撚出一枚小巧卻異常凝重的龍紋徽章,親自為其佩戴在趙剛的領口,“這支利箭的鋒芒,永遠隻會指向那些妄圖重新給這片土地套上枷鎖的人!然則你需時刻謹記——”他的聲音陡然低沉,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子彈可洞穿鐵甲壁壘,卻永遠無法釘住民心歸屬!”說罷,他的手指遙指方陣後方那片雨林深處,晨光熹微中,幾縷濕潤溫暖的炊煙正嫋嫋升起,“那是鄰近部落送來的吃食。讓將士們先用早飯,吃飽了力氣再練!告訴他們……槍口要瞄得準,胸膛裡的心氣,也要捂得滾燙!”言下之意,融入的征途,有時比征服更需要智慧與溫情。
操練的號角刺破清晨寒霧時,遠方火山口噴湧的硫磺煙柱恰如蒼龍騰起,緩緩漫過基地邊緣蒼涼的火山灰灘塗。
“砰!砰!砰!——”毛瑟步槍整齊劃一的齊射聲驟然撕裂曠野的寧靜,驚起一群在灘塗覓食的白鷺,潔白的羽翼慌亂地遮蔽了天空一角。密集彈雨潑灑在百米外堅固的火山岩壁壘上,石屑紛飛,瞬間鑿出一排排密密麻麻、蜂窩般的彈坑!隨後而至的克虜伯77毫米速射炮的試射更是石破天驚!首發炮彈竟如長了眼睛般精確砸中遠方一棵孤立的椰子樹,巨大的椰果在高爆彈的威力下轟然炸裂,化為漫天乳白色的汁水和果肉碎屑,劈劈啪啪濺落在冰冷的鋼製炮盾之上!緊接著,MG08重機槍低沉怒吼的“咚咚咚……”彈雨之鏈開始了它的肆虐。綿密炙熱的彈幕如同一張由死神親手拋撒的巨大鐵網,無情地掃過前方靶場,頃刻間,那些由茅草和木頭搭建的靶標被撕扯、粉碎,化作紛紛揚揚飄散的絕望碎片!濃烈嗆人的硝煙彌漫開來,模糊的視野中,依稀可見林小虎正湊在那土著機槍手耳邊低語,雙手熟練地幫助他校準重機槍那複雜的水冷閥接口,兩人青灰色的軍衣袖口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烏黑的槍油汙跡。
胡泉佇立於居高臨下的觀禮台上,默默注視著下方演武場的動靜。陽光終於奮力刺破厚重的晨霧,一束束光柱如天神投下的長矛,精準地打在第五師那麵剛升起的玄鐵軍旗之上,“鐵血同澤”四個篆體大字在光線下流轉著奪目的金色毫芒。他不由得想起昨夜秘匣中那份由海外密探星夜傳回的急報:約翰王國在新加坡要塞港口增修的防禦工事已逼近第三層!巨大的阿姆斯特朗要塞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如同貪婪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鎖定著通向富庶東方的咽喉——馬六甲海道!
回航途中,胡泉在顛簸的艇尾回眸,最後一次望向魔鬼山那片嶙峋的暗紅火山岩。晨霧稀薄處,赫然可見一群士兵正圍坐在一位須發皆白的土著長老身旁,神情專注地學習辨識叢林中有毒的藤蔓植物。他們的鋼槍——無論是沉重的重機槍還是修長的步槍——都被隨意地倚靠在粗壯的椰子樹乾旁,此刻寂靜無聲,恍若一群休憩打盹、收攏了爪牙的鋼鐵巨獸。而那麵繡著金龍的軍旗,正迎著大洋深處吹來的強勁季風,在最高桅杆上獵獵狂舞,卷動之聲與訓練基地中漸次稀疏的實彈爆鳴遙相呼應,仿佛一首來自遠古與現代交織的、尚未譜完的宏大樂章。
他探手入懷,取出一枚鎏金懷表。打開表蓋時,內壁貼著的一幀小小照片在指尖閃現——那是去年在爪哇巴達維亞的海濱。內務大臣陳敬之,正帶著一群皮膚黝黑的歸國僑民和當地土著部族的代表,在那座象征團結共生的巨型紀念碑前,合力栽下一株茁壯的橡膠樹幼苗。此刻,金色的表針精準重合在正午十二點的刻度上,南太平洋熾烈的陽光將汽艇狹長的、銳利如劍的影子,牢牢釘在腳下奔湧不息、泛著墨綠鱗光的深藍海麵上。
紫宸殿內,銅鶴香爐的青煙依舊嫋嫋升騰,此刻其中融入了新的氣韻——澳洲雪鬆檀的沉靜芬芳中,微妙地摻雜了一縷來自蘇門答臘火山肥沃土壤培育出的頂級胡椒辛香。胡泉將那本剛剛謄寫完畢、墨跡猶新的第五師編製名冊,鄭重壓在了厚重的《英炎和約》副本之上。名冊的每一頁士兵名錄旁,都用細墨筆勾畫出一個小小的標識符號:龍國血脈的士兵姓氏旁,勾勒著騰雲吐霧的飛龍;祖籍袋鼠之洲的土著青年名字邊,刻畫著靈動機警的袋鼠;而血脈交融的混血士兵名錄之側,則描繪著一條龍首微昂、口中銜著袋鼠靈動長尾的圖騰!龍尾相銜,象征著這片土地上血脈交融的命運共同體!
“向李大將軍發報。”胡泉沒有抬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如鷹隼般聚焦在地圖上馬六甲海峽那道狹窄的水道,“令參謀部即刻調整第五師近期實兵實彈演訓區域——將對抗預演前沿推進至柔佛海峽臨界水域!用實彈!記著……”他的聲音陡然冷冽如極地寒鋒,“將這份命令的摘要副本,同時照會約翰王國在獅城的守備將軍處!讓他們也知曉——炎華軍人的槍口,絕非隻會對著死板的靶標練習!”
窗外,明媚的南太平洋陽光恣意流淌,恰好落在那塊靜靜躺在禦案一角的克虜伯合金鋼樣片上。鋼片背麵,一個深深的“同”字篆刻,正出自胡泉以指甲運力一筆一劃的銘勒。遠處,臥龍崗鋼鐵廠直刺蒼穹的高聳煙囪間,雄渾悠長的蒸汽汽笛聲驟然拉響,其聲穿雲裂石,悠長而堅定無比,如同一位巨人低沉的宣言,在這片由血與火新生的大陸上空隆隆回蕩:和約上的墨跡縱有乾涸之日,但這由無數鐵血忠魂澆鑄而成的——一個完整主權國家的尊嚴與力量,將在曆史的長河中,永恒不滅,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