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清書坊。
“鄉試才放榜幾日,坊中就多了這麼多新麵孔。”
如蘭觀察著樓下的眾生百態,接過身邊人遞來的棗茶暖手,沒有要喝的意思。
她的傷早就好了,哪裡還需要這樣進補。
真補出什麼事了,誰負責。
“的確,邕王府與兗王府的門檻也是快被踏爛了。”朱標又取了些許龍眼乾放入茶壺中燒煮。
汴京中但凡有點兒名聲的書坊,都有兩個王府的門人駐紮。
生死之際,這兩位宗室王爺都不敢,也不能繼續隱藏下去了。
說完話,朱標從袖袋中摸出一袋小食,剛一打開便有股鹹辣的香氣飄出,誘人生津。
“北邊兒剛送來的肉脯,試試。”
袋子裡還配了簽子,讓食客在品嘗時不會弄臟手。
如蘭拿了一塊品嘗,眼神微亮:“味道不錯。”
這等肉脯都是用鹹鹽香料醃製多日,蒸軟風乾後又加了不同調味料調味,吃多了免不得口渴。
如蘭不過吃了兩塊兒,便將手中的棗茶喝了個乾淨:“餘府那邊兒都安排好了?”
“好了。餘閣老發往河間府的書信也已寄出。”
如蘭以指為筆在桌上的輿圖上劃出一條線路。
以河間為起,經西京,越興慶,抵西涼。
此路橫跨北宋、遼國、西夏三方疆域,可謂是極為冒險的路線。
但一旦能打通這條商路,便能同南邊兒的路線形成夾擊之勢。
即便宋朝想要狙擊他們,這些沿途勢力也舍不得這塊兒肥肉。
在足夠的利益麵前,誰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朱標注視著全身心沉浸在輿圖之中的如蘭,不自覺也沉淪進去,直到如蘭抬首看到對麵的呆頭鵝。
“景隆,我方才說的你聽到了嗎?”
“咳……聽到了。”
朱標將目光投注在輿圖一角:“行分化之舉的確是個好辦法,此處山高林茂,當地族民若是聯合起來,的確於我們無益。”
於如蘭的目標,他早已了然。
燕雲十六州要拿回來,西夏北遼這兩頭喂不熟的餓狼也要打服,那便不是為臣一世所能做到的。
隻能,改天換日。
當初意識到這一點時,朱標心中是塵埃落定的平靜。
宋朝以兵變開國,曆經幾代形成的兵弱之態已紮入這個王朝血脈之中,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皆已習慣用銀錢買來平靜。
但惡狼是喂不飽的,隨著繳納的歲幣一年年增多,壓榨在百姓身上的苛稅也隨之增加。
沉浸在繁華和平中太久的汴京,哪裡會關心邊邊角角之地的起義。
即便上達天聽,多是以鎮壓了結,這些個高官貴胄誰又會關心這起義背後的血淚哀嚎。
作為跟隨父親起義建國成功的朱標,最是了解這些:民心如海,覆舟亦載舟。
這裡雖與他記憶中的宋史有些不同,但他願意幫如蘭讓這場變革早些到來。
沒有變革是不流血的,王朝交迭更是足以流血飄櫓。
但如蘭說她會讓大宋的政權平穩交渡。
這話像極了天方夜譚之言。
可朱標信了。
是如蘭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讓他相信,這個人真的將百姓當人看。
他追隨的人沒有先從宋朝開始搖搖欲墜的內政下手,而是從外逐個攻破。
費時,費力,卻可得民心。
王朝可覆,世家可滅,血脈可斷,唯有百姓,會永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如蘭見朱標說了幾句後又開始出神,乾脆往後一靠,捧著那袋肉脯吃的不亦樂乎。
待朱標回神後,如蘭已吃完了一整袋肉脯,閒坐在寬大座椅中注視著他。
不知為何,朱標有些耳熱,不自然地咳了兩聲:“要喝茶嗎?”
“不渴。”
如蘭毫不遮掩自己的喜愛:“景隆之貌,如降甘霖。”
被調戲的朱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