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車準備！放醋箭！"
幸存的二十架弩車同時發射。
這次箭矢浸的不再是普通醋液，而是程雅用狼毒草灰特製的毒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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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箭的韃靼士兵傷口迅速潰爛流膿，慘叫聲響徹峽穀。
李嚴在混亂中被流矢擦傷手臂，正驚惶間，王銘突然逼近：
"禦史可知，方才那箭若偏三寸..."
他指尖輕點李嚴心口，
"大人此刻已是屍首一具。"
不待李嚴反應，王銘劈手奪過半截聖旨，就著燃燒的草球點燃：
"聖旨被流矢所毀，你我皆親眼所見。"
火焰吞噬錦帛時，他壓低聲音：
"大人回京隻需稟報，王銘已死於亂軍之中..."
突然，親兵淒厲的呼喊打斷密談：
"程醫師！"
隻見程雅倒在破碎的毒瓶旁，右手掌心一片烏黑
——竟是徒手堵住了泄露的毒液！
王銘撲過去時，她脖頸已浮現蛛網般的青紋，呼吸微弱如絲。
"解藥..."
程雅氣若遊絲，
"在...在..."染血的指尖勉強指向藥箱夾層，隨即陷入昏迷。
峽穀另一端，韃靼主力戰鼓震天響起。
黑壓壓的騎兵如潮水般湧來，當先百騎竟披著京商特供的山文甲！
為首將領手持長矛，矛尖上挑著個血淋淋的人頭
——正是前去攔截禦史的張誠！
小侯爺渾身浴血地從屍堆中站起，重劍指向滾滾煙塵：
"王銘！這缸醋是潑出去還是淹死自己，該做個了斷了！"
王銘抱起程雅冰冷的身軀，目光掃過裂帛的聖旨、昏迷的禦史、洶湧的敵潮。
最終定格在藥箱夾層露出的半張羊皮——那上麵用醋寫著八個字：
"假死脫身，秘返京師"
......
寒月如鉤，高懸於屍橫遍野的黑石峽。
王銘懷抱程雅冰冷的軀體，藥箱夾層那半張醋書羊皮在風中簌簌作響。
八個血淚浸透的字跡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假死脫身，秘返京師"。
"趙將軍！"
王銘嘶聲怒吼，聲音在峽穀中激起回響，
"護住穀口半炷香！"
小侯爺重劍劈開最後一個韃靼騎兵的咽喉，玄甲已被血漿浸透。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咧嘴露出森白牙齒：
"夠你給程丫頭收屍！"
話音未落，已然率殘部衝向潮水般的敵騎。
峽穀入口處已成修羅場。
華軍殘兵依托橇盾車殘骸組成最後防線，韃靼人的彎刀砍在冰甲上迸出火星。
小侯爺獨守要衝，重劍舞動如黑色旋風。
一個韃靼百夫長策馬衝來，狼牙棒直砸天靈蓋，
小侯爺竟不閃避，任狼牙棒砸在肩甲迸出火花，反手一劍洞穿對方咽喉。
滾燙的鮮血噴濺在冰甲上，瞬間凝成赤紅的冰晶。
他腳下已堆積七具屍首，新湧上的敵騎竟一時不敢近前。
岩洞深處，王銘顫抖著打開藥箱夾層。
羊皮卷下壓著三枚蠟丸與一封密信。
信紙浸透陳醋，在篝火烘烤下顯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見字如晤。
先帝賜鴆於父，蘇氏滿門獲罪。
吾以童女充入尚藥局，方知鴆毒配方竟含王家硝石粉。
今京商獻"神仙醉"於上，實乃父所研假死藥方。
三丸可閉氣十二時辰，然需以狼毒草灰為引...蘇婉絕筆"
王銘如遭雷擊。
他終於明白程雅為何舍命試藥——蘇太醫當年獲罪，
竟與王家供給宮廷的硝石有關！
而京商進獻的所謂仙藥，實則是蘇家秘傳的假死方！
蘇氏假死方源自華佗"麻沸散"殘方。
以曼陀羅花為主料，佐以烏頭、天南星等劇毒之物，
用量精確時可使人心跳驟降至一刻兩搏，體表凝霜如屍。
當年韃靼圍城，蘇太醫曾以此方助三百傷兵詐死逃生。
後因此術逆陰陽，被欽天監奏稱"乾犯天和"，終招致滅門之禍。
洞外突然傳來刺耳的金鐵交鳴。
小侯爺倒退著撞進岩洞，左肩插著半截斷箭：
"頂不住了！"
王銘眼神一厲，劈手將兩枚蠟丸塞進程雅口中，以醋灌服。
第三枚蠟丸自己吞下，隨即將剩餘狼毒草灰儘數灑在洞口！
"你——"
小侯爺話音未落，劇毒煙霧已彌漫開來。
衝在最前的韃靼士兵捂眼慘叫，後麵的人驚恐退卻。
煙霧中，王銘將密信塞進小侯爺護心鏡：
"帶程雅去雁門關醋坊地窖，等她醒來..."
狼毒草灰入口的刹那，王銘感到心臟如被冰錐刺穿。
他踉蹌撲向燃燒的輜重車，火焰瞬間吞沒青衫。
"大人自焚了！"
華軍的悲號響徹峽穀。
假死藥入體後，王銘的體溫急速下降。
當火焰舔舐衣袍時，體表汗液遇熱汽化形成保護層。
狼毒草灰在高溫中產生氣體，進一步抑製了痛覺神經。
在韃靼人眼中，那具在火中蜷縮的軀體迅速碳化，
卻不知核心臟器在藥物保護下進入冬眠狀態。
......
十日後，京師永定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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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晉商駝隊緩緩入城。
押車的疤臉漢子向稅吏塞了錠銀子：
"黃州李記的醋曲。"
稅吏掂著銀子咧嘴一笑，卻未察覺車底暗格藏著程雅。
她麵色慘白如紙，脖頸青紋未退，
懷中緊抱的陶壇裡，王銘的骨灰與硝石粉混作一處。
子夜時分，紫禁城東北角的安樂堂地窖。
程雅將陶壇交給一個獨眼老太監：
"請轉告劉督公，王家秘製硝石粉到了。"
老太監驗看時，程雅突然暴起！
銀簪直刺其咽喉——簪尖淬的正是殘留的假死毒藥！
"說！當年誰調換了程太醫的硝石粉？
"程雅簪尖刺入皮肉，幽藍毒液滲出。
老太監喉頭咯咯作響：
"是...是當今..."
話音戛然而止，七竅突然湧出黑血。
程雅猛然後撤，隻見他後頸插著半枚銅錢！
這銅錢邊緣磨得鋒銳如刀，淬有蓖麻毒素。
錢文"永昌通寶"的"昌"字缺了一角——正是京商票號暗鏢的標記！
窗外傳來陰惻惻的笑聲：
"程姑娘好手段，可惜劉督公最恨被人要挾。"
燭光忽明忽滅間，數十黑衣人破窗而入。
為首者臉覆銀麵具，腰間佩刀竟是禦林軍製式！
"殺！"刀光如匹練斬落。
程雅踢翻醋壇，硝石粉漫天飛揚。
她趁機擲出三枚蠟丸，遇空氣瞬間爆開青煙
——正是假死藥改良的毒霧！
黑衣人紛紛掩目後退。
混亂中，程雅撞開暗門遁入地道。
這是她聽蘇婉說的，她父親說過的宮中秘道。
黑暗中她踉蹌前行，指尖突然觸到壁上一處刻痕。
就著火折微光，竟見石壁刻著：
"硝石換砒霜，蘇氏代罪羊。
醋海浮沉日，九鼎骨作湯"
落款赫然是禦用監印！
此地道乃先皇朝修建，貫通內宮二十四衙門。
壁上刻字是正統年間宦官王振所留，記錄著驚天秘辛：
當年宣宗皇帝欲廢孫太後，命程太醫在養生丹中摻砒霜，
後因京商告密事發，遂調換毒藥栽贓蘇氏。
刻文末句更暗示，蘇氏遺孤被送入宮中為婢...
程雅渾身顫抖，火折落地熄滅。
黑暗中傳來鐵靴踏地聲，火把光芒越來越近。
她絕望地摸索牆壁，忽然按到一塊鬆動的磚石！
"轟隆！"
暗門翻轉，刺目天光湧入。
程雅跌入一處蒸騰著酸霧的廣闊空間，眼前景象令她窒息——
百口巨甕如丘陵起伏，酸液在甕中翻湧如沸。
無數太監正將成擔的硝石倒入甕中，提煉的硝晶在燈火下閃爍如星。
甕邊鐵籠裡關押著麵黃肌瘦的工匠，有人手指已腐蝕見骨！
"歡迎來到內官監醋坊。"
銀麵人從陰影中踱出，緩緩摘下麵具，
"程姑娘可知，你王家醋坊每產一擔醋，這裡就要死三個匠人？"
麵具下竟是本該在雁門關陣亡的張誠！
他手中把玩的，正是王銘"骨灰"陶壇。
"王大人好計謀，可惜..."
張誠突然將陶壇砸向巨甕，
"硝石粉遇醋生煙，你這壇裡裝的卻是石灰！"
白煙暴起瞬間，程雅袖中滑出匕首。
但比她更快的是一道青色身影——本該化成灰的王銘竟破煙而出，劍鋒直指張誠咽喉！
"劉某好手段。"
王銘的劍尖滴著血，
"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他踢翻腳邊醋桶，液體漫過地麵。
在張誠驚恐的目光中，王銘點燃火折擲地：
"硝石是假的，但這滿地的陳醋..."
"轟！！"
衝天烈焰吞沒罪惡的醋坊，也照亮了紫禁城漆黑的夜空。
九重宮闕之上，一個明黃身影立於角樓，手中望遠鏡緩緩放下。
"傳旨。"
宏武帝唇角泛起冷意，
"王銘程雅救駕有功，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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