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州王家林園
晨霧被運河上的號子聲撕開。
王銘立在七層高的天工院露台,指尖拂過冰涼的花崗岩欄杆。
腳下千畝桃林蒸騰著粉霞,卻被更洶湧的工業煙雲攔腰斬斷
——七十二座醋坊的青煙擰成琥珀色巨龍,
裹挾著酒酵的醇厚與皂角的清冽,撞得初春的風都帶了力道。
"侯爺,三蒸坊開甕了。"
總管事王福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興奮,
枯瘦的手指卻死死攥著賬本邊角,青筋暴起。
王銘沒回頭,目光盯在運河碼頭。
十艘漕船正在卸貨,苦力脊梁彎成蝦米,扛著貼"禦賜貢醋"封條的樟木箱。
突然"哐當"巨響,一隻箱子砸在跳板上,琉璃器皿的碎光濺進霧氣裡。
"第幾次了?"
王銘聲音聽不出喜怒。
"開春第三..."
王福喉結滾動,
"京商雇的潑皮,專等驗貨時摔箱。"
王銘唇角扯出冰碴似的笑:
"把碎琉璃撿淨了,送去琉璃坊回爐。"
他轉身時蟒袍帶起疾風,
"今日摔多少,來日讓他們用祖墳的磚瓦還。"
......
三百口丈二高的酸棗木巨甕在霧氣中森然矗立,甕身盤繞的竹篾保溫層凝著露水。
老醋工趙老憨正帶人推轉三丈木輪,青銅連杆發出呻吟般的"嘎吱"聲。
"侯爺!"
趙老憨抹了把汗,古銅色臉上濺滿醋醅渣子,
"破虜號到火候了!"
王銘徑直走到巨甕前。
熱浪混著酸香撲來,他抄起柞木長勺探入頂屜酒海。
琥珀色酒漿順著勺沿滑落,在陶碗裡堆出三疊才斷線。
"掛壁三息,好酒。"
他仰頭飲儘,喉結滾動時一線酒液順著下頜淌進衣領。
"酒是夠烈,"
程雅的嗓音突然從霧氣裡浮出來,素白手指按上甕壁,
"草藥層可受得住?"
她指尖沾了片發黑的陳皮,柳葉眉蹙起。
趙老憨臉色驟變:
"這...這幾日中屜總欠半分火..."
王銘突然踮腳,半個身子探進甕口!
眾人驚呼中,他抓出把醋醅湊到鼻尖:
"紫蘇黴了。
取竹炭烘烤層來,現在!"
程雅看著他沾滿褐漬的衣袖,忽然低笑:
"你都是侯爺了,怎麼也這般不管不顧?"
王銘頭也不回,將黴醅甩進竹筐,
"我雖是侯爺,但也不能等京商砸了琉璃坊才動殺心?"
“走,到其他工坊看看!”
......
肥皂工坊內,
牛油在七尺鐵釜裡翻滾金浪,蒸汽燙得人臉皮發緊。
匠頭老吳盯著堿池,突然暴喝:"停火!
凝脂了!"
凝脂傾入蟠桃紋木模的刹那,女工們蜂擁而上。
雕花銅章砸進軟脂,
"玉容"二字邊沿卻糊了。
"廢物!"
老吳揚手要打,卻被冰涼的嗓音截住。
"手抖因你吼聲驚心。"
陸仙提著裙裾踏過油漬地麵,珊瑚耳墜在蒸汽裡晃成兩點血芒。
她拈起瑕疵皂塊,蔻丹指甲刮過紋路:
"壓章前噴道醋霧,可定脂形——程姐姐沒教?"
老吳僵在原地。
陸仙已旋身走向琉璃展櫃,指尖點著嵌玫瑰的透明皂:
"這枚送去京商總會,給張老太爺賀壽。"
她忽又輕笑,
"用他去年劫咱們鹽船的木盒裝。"
王銘在門邊陰影裡看著,突然出聲:
"不怕老狐狸看出你示威?"
"怕呀。"
陸仙回眸,眼波流轉,
"所以盒底刻了行小字——"謝張公贈船,油皂抵資"。"
“嗬嗬,你啊......”
“我怎麼了?還不是跟你學的,
對了,你去看過張雲了沒有?”
“正要過去,這不剛好走到你這裡來了嗎?就順便過來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你還是去看看看張雲吧,人家等你這麼久了,你回來也不多陪陪她。”
“行,這就去,就你話多,走了!”
“切,沒良心的,我還不是為了你,滾吧。”
“......”
琉璃洞天
水晶宮暖閣裡,嶺南荔枝壓彎了枝頭。
張雲立在琉璃穹頂下,翡翠鐲磕著金剪,
"哢嚓"剪斷帶蜜的果串。
"侯爺嘗嘗?"
她托著白玉盤走近,裙裾掃過程雅培育的紅薯藤,
"比貢品還甜三分。"
果肉喂到王銘唇邊,指尖若有似無擦過他下唇。
暖閣外突然炸開怒吼:
"又裂!這螺紋見鬼了!"
白須老匠張鐵臂摔了銅模,滿地碎琉璃紮進他草鞋。
王銘踱到窯口。
熾風卷起他袍角,露出腰間一道舊箭疤。
"當年黑石峽,"
他拾起帶螺紋的瓶蓋,
"韃子弩箭卡在冰甲縫裡,小侯爺差點被釘死在崖上。"
突然將瓶蓋按進程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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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甲接縫,能不能用這螺紋咬死?"
程雅瞳孔驟縮。
她抓過鬆脂蜂蠟衝進工棚,再出來時掌心躺著枚螺旋冰甲扣。
扣入鎧甲的"哢嗒"聲清脆得驚心。
"三日。"
她喘著氣盯住王銘,
"給我三日改完全軍兵甲。"
“好!——”
......
水力鍛錘砸落的巨響裡,王老五赤腳踩上踏犁。
"嘿!"
老農嘶吼著發力,鐵齒"嗤啦"撕開板結的凍土,耕出半尺深溝。
"省力...真省力!"
他摸著犁把上的汗漬手印,突然跪進泥裡,
"侯爺!這寶貝能換我三畝薄田的收成啊!"
王福抖開灑金賬本:
"去歲關州納糧三十萬石..."
話未說完,遠處筒車"轟隆"傾塌!
水流衝垮堤岸,金黃的雁歸稻瞬間淹成泥塘。
王銘踹開算盤衝進暴雨。
他跳進潰口用脊背抵住筒車骨架,嘶吼混著雷聲:
"沙袋!壓木!"
工匠們在泥濘裡連滾帶爬,程雅抱著藥簍嘶喊:
"硝石!用硝石固基!"
當筒車重新轉動時,王銘癱在泥水裡大笑。
他抓起把浸透的稻穗砸向王福:
"瞧見沒?這才是老子的賬本!"
王福抹著臉上泥漿,突然指向運河——京商旗號的貨船正趁亂闖閘!
王銘笑容驟冷。
他扯過程雅配藥的硝石粉包,撕開灑進暴雨:
"傳令!即日起關州糧鹽隻收金銀銅錢,京商票號...老子不認了!"
雨幕深處,禦賜"忠義傳家"的金匾閃過一道冷電。
......
京城來人了,
皇帝要賜婚。
當王銘跪拜完聖恩後,也開始想著是時候結婚了,他要給愛他,等他的人一個交代。
不過,
好像要交代的人不止一個!
哎!頭疼。
算了,這事還是交給父親母親操持吧,
隻要張雲,程雅,陸仙她們三人沒有意見,
全部娶了又有何方?!
反正這裡又不是現代地球,
一夫多妻也是可以的。
嗯......就這麼辦!
......
暮色漫過林園時,聽雪軒的琉璃燈漾開暖黃光暈。
張雲伏在紫檀案前,翡翠鐲子從腕間滑到肘彎,
珠光映著禮單上未乾的墨跡:
"程姐姐的七鳳冠要嵌八十一顆南珠,暗合九九之數..."
她忽抬頭向西窗笑喚:
"姐姐快來,這冠頂紅寶配你新研的胭脂可好?"
窗下程雅正握著農婦皸裂的手,將藥膏細細塗進紋路:
"苦楝皮粉兌三滴醋膠,抹三日便好。"
轉頭時脖頸青紋在燈下若隱若現,眼裡卻漾著溫柔:
"鳳冠太重,換赤金纏絲簪更利索。"
"那可不成!"
陸仙捧著水晶鏡轉出來,鏡背"天工院秘製"的刻痕映著燭光。
銀光流轉的嫁衣在她臂彎如月華傾瀉:
"蠶絲織進六股醋膠銀線,箭矢難透呢。"
忽將嫁衣披在程雅肩頭,指尖輕點她心口毒紋:
"侯爺特請蘇州繡娘在裡襯繡了瑞草紋——百毒不侵的好意頭。"
"你倆儘胡鬨。"
張雲笑著抽出發間金簪,簪尾珍珠滾過禮單上"膠州海珠三百斛"的字樣。
忽從妝奩取出一串玲瓏珠鏈:
"穿嫁衣佩這個,走起路來環佩叮咚..."
話未說完,陸仙已笑著將珠鏈繞進程雅發髻:
"像不像露綴稻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