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的。”她聲音輕,卻斬釘截鐵,“你出生那夜,我在繈褓外偷偷看過你。母親抱著你,說你叫‘鋒’,因為父親希望你成為帝國最鋒利的刃。後來他們走了,把你帶走,卻把我留下。我那時才五歲,隻記得你頸後有一顆朱砂小痣,像一粒雪裡落的火星。”
冷鋒下意識反手去摸自己的後頸。那顆痣他當然知道,少時練刀被師傅責打,曾對著鏡子看過無數次,卻不知來曆。如今被一句話點破,竟像有人在他骨縫裡點了一盞燈,照得他無處遁形。
“你記得的,倒比我多。”他苦笑,笑意卻像雪裡淬了火,“可姐姐……”他第一次吐出這個稱呼,聲音低啞,“你今夜來,不隻是敘舊。”
“當然,還有道謝。”白長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順勢望去,他正鑲嵌在門框上,“若不是我,冷鋒,你還在聯盟的控製下,所以你姐姐才當然要道謝。”
冷霜雪側眸,看見白長夜仍保持著斜倚門框的姿勢,雪片落在他月白的披風上,像一簇簇未燃儘的冷焰。
“白先生。”她微微頷首,聲音恢複了慣有的清冷,“夜闖北辰家客房,也是你的私心?”
白長夜低笑,指尖在門框上敲出兩聲輕響,像替風雪打拍子。
“哎呀呀,你看你,這好歹也是我家,怎麼能叫私闖呢?頂多算探望一下老朋友,你說對不對,冷鋒?”
“老朋友?”冷鋒側過身,把冷霜雪半擋在身後,聲音像刀背磕在鞘口,輕,卻帶著金屬的回震,“白長夜……”
白長夜緩步踏入,月白的披風在門邊抖落一襟碎雪。
“老朋友三個字,確實輕了。”他抬眼,笑意像薄刃貼在唇角,“我該說——摯友?”
白長夜踏入屋內,腳步極輕,像一片落雪無聲地覆在簷上。那月白的披風掃過門檻,帶起一陣細碎的雪沫,仿佛連空氣都被他披風上的寒意割開。
冷鋒沒有回頭,隻微微側身,將冷霜雪擋得更深些。他的指節仍扣在窗欞上,指背因用力而泛白,像一截被雪壓彎的竹。
“摯友?”冷鋒低聲重複,嗓音像刀鋒劃過冰麵,“白長夜,你今夜若隻為一句‘道謝’而來,未免太小看我冷鋒。”
白長夜聞言,笑意更深,眼底卻浮出一絲極淡的冷光。他緩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卻走得從容不迫。
“當然不是。”他停在三步之外,目光越過冷鋒的肩,落在冷霜雪的側臉上,“我來,是為她。”
冷霜雪微微抬眼,眸色如霜,聲音卻輕得像雪落無聲:“為我?”
“為你。”白長夜點頭,語氣忽然低下來,像雪夜深處的一聲歎息,“也為你們,不過嘛,看到你們相處還算融洽,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接下來的時間,就留個你們姐弟好好敘舊咯,冷鋒,若是之後有什麼要問的就來找我。”
白長夜退出去時,門扉隻“吱呀”一聲便合攏,像是誰替這場雪夜下了道無聲的禁令——禁得住風聲,卻禁不住心跳。屋裡隻剩一燈、兩人、滿室雪意未散。
冷霜雪低頭解開自己的鬥篷。銀狐皮毛裡子簌簌落雪,她才發覺肩頭早已濕了一片。冷鋒伸手接過,指尖無意擦過她冰涼的耳廓,像碰著一瓣將化的梨花。
“鬥篷給我,你也彆站著。”他聲音沉,卻將動作放得很輕,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兩人重新落座,案上燭火被適才的風吹得隻剩豆大一點。
冷鋒用銅簽撥了撥燈芯,火苗“啪”地竄高,映出他眉間一道極淺的溝壑。
“姐姐。”他第二次叫,聲調仍舊生澀,卻不再遲疑,“你方才說,父親給我起名‘鋒’,是盼我做帝國最鋒利的刃。那你呢?你的名是誰取的?”
冷霜雪微微一怔,指尖在案上描摹著木紋,像在描摹一段舊年雪痕。
“霜雪二字,是母親取的。”她聲音低,“她說,我出生那天,帝都下了最後一場大雪。雪停之後,便是永晝。”
“永晝?”“北辰帝國極北之境,半年白晝,半年長夜。
母親生我時正值晝夜交替,故取名‘霜雪’,意為——”她頓了頓,抬眼望他,“願我以霜雪之姿,守帝國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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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鋒盯著案頭那一點燭火,像盯著一柄懸而未落的劍。
“守帝國長夜……”他低聲重複,喉頭滾動,“可我生來卻在聯盟,學的第一堂課是‘帝國必亡’。”
冷霜雪垂眸,指腹輕輕蹭過袖口那圈雪紋,像要蹭掉一層舊痂。
“所以他們才怕你。”她聲音輕得像雪落無聲,“你越鋒利,越可能割破他們的謊言。”
燭火忽然“啪”地爆出一粒火星,映得她眼底那抹冰藍亮了一瞬。
“我來之前,北辰帝星連墜三夜。”她抬眼,目光筆直看進冷鋒眼裡,“國師說,帝星墜,鋒刃出。父親當年給你取名,或許早料到今日。”
冷鋒指尖微顫,下意識去摸自己頸後那顆朱砂痣——像一粒雪裡藏的火星,此刻卻燙得灼人。
“所以北辰帝國要我回去?”他嗓音啞得厲害,“還是要我,去替他們斬開聯盟的鐵壁?”冷霜雪卻輕輕搖頭。
“不。我要你——隻做你自己。”她起身,從鬥篷內袋取出一物,推到案上。
那是一枚極薄的玉牌,寸許見方,通體透白,唯中央一點殷紅,像新雪裡濺了血。玉牌背麵刻著一道古篆——“霜”。
“十二詔刀,每人一枚。”她指尖點在玉牌上,聲音低而穩,“這是‘霜’。今日,我把它交給你。”
冷鋒盯著那枚玉牌,瞳孔微縮。“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把命押給你。”冷霜雪一字一句,“你若回帝國,我陪你;你若留在聯盟,我亦隨你。帝星墜或不墜,與我無關——我隻認你是我的弟弟。”
窗外風雪忽然大作,吹得窗欞“咯咯”作響,像有千軍萬馬在暗夜裡奔騰。冷鋒沉默許久,忽地笑了,笑意卻像冰麵上裂開的細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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