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凝成的字在空中微微顫抖,像在嘲笑,又像在求饒。白霜雪抬眼,眸色冷得發藍,卻映不出那行字的倒影。
“七?”她輕聲念,聲音像冰片滑過鏡麵,留下一道擦不掉的劃痕,“第二個在這個世界這麼稱呼我的人。”
“七?”白霜雪第二次念出這個數字時,聲音輕得像在數一麵鏡子的裂紋。她抬手,指尖捏住那行仍在滴血的黑字,指肚一撚——啪。
字句炸成一粒漆黑的骰子,六點朝上,第七點卻空著,像被誰剜去瞳孔。
骰子在她掌心旋轉,越轉越慢,最後竟停在那片“無”的凹坑裡,發出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哢噠”。
啼哭聲落地的瞬間,整個環形劇場突然暗了一度。
高懸的“零”開始滴血,血珠卻不再沿網爬行,而是逆著重力升起,回流到穹頂,拚成一扇倒懸的門。
門開了。沒有聲音,也沒有風,隻是一片比夜色更濃稠的黑暗從倒懸的門縫裡“流”下來,像被倒扣的墨汁,沿著穹頂的黑血網格一路滴落,所過之處,連“零”都被染成一隻閉上的眼。
白霜雪抬手,刀未出鞘,霜紋已順著指尖爬上天幕,在黑暗與黑血交界的地方釘下一枚六棱冰晶——像給世界按下一枚圖釘,強行把“劇本”釘死在當前這一頁。
黑暗像被釘住的幕布,懸在穹頂之上,不再下滴,也不再回流,隻剩一枚六棱冰晶在“零”的瞳孔裡閃著冷光。冰晶中心,那粒被剜去的“第七點”忽然自己轉動起來——像被無形之手撥弄的骰子,發出空洞的骨響。
聲音不是來自冰晶,而是來自白霜雪自己的胸腔。她垂眸,看見鎖骨下方的銀白紋章忽然浮起,鎖鏈閉合,那滴倒掛的冰淚卻“啪”地炸成一枚細小的鼓槌,對著她的心臟輕輕敲了三下。
不是光,而是“聲”的亮:所有黑血網格同時震顫,發出高低不一的音階,像千萬根琴弦被同一根指揮棒提起。
網格儘頭,倒懸的門徹底打開,門後卻並非黑暗,而是一座巨大的鐘盤——沒有刻度,隻有十二枚“零”圍成一圈,每一枚零都在滴血,滴落的瞬間便化作鼓槌,落在鐘盤背麵,發出心跳般的悶響。
白長夜側首,低聲道:“十二聲鼓,十二點零分——她在催我們上場。”
白霜雪沒有回答,隻抬手,指尖在虛空一劃。刀終於出鞘半寸,刀身卻看不見,隻能聽見“冰”被抽出的聲音——像一條河被從世界裡抽走,留下乾涸的河床。
“角色已抽,場次已開。”千之詔刀的聲音從鐘盤背後傳來,這一次不再百聲合唱,而是孤零零的少女嗓音,帶著一點笑,一點喘,一點被縫太多次的裂口。
“特邀演員,請走到舞台中央——彆忘了,劇本一旦開始,連‘死亡’都要按台詞來。”
話音落地,黑血網格忽然隆起,化作一道螺旋階梯,直通鐘盤。階梯每一級都由“存在”碎片凝成,踩上去會發出不同的慘叫——有的像嬰孩,有的像老嫗,有的像雷劈後的焦木。
白霜雪抬腳踏上第一級。慘叫聲響起的瞬間,她頸側的銀白紋章忽然“哢”地一聲,鎖鏈缺了一環。那環鎖鏈化作一粒冰晶,落在階梯上,立刻被階梯吞掉,發出滿足的“咕咚”。
第十二聲鼓響落下時,鐘盤上的“零”同時閉合,像十二隻同時咽氣的眼珠。鼓槌卻未停,反而倒懸而起,對準鐘盤背麵——那裡沒有齒輪,隻有一張被縫上的嘴。
嘴的唇線由銀線粗糙穿連,每一次鼓槌砸落,銀線便崩斷一根,露出其下幽深的黑。
黑裡浮起一行血字,像有人把“劇本”最後一頁提前翻到了觀眾眼前:【特邀演員·白霜雪,角色:七的調停人
第一幕:弑親者揮刀,調停者止殺
限定:鼓聲結束前,若調停失敗,則兩人一同被劇本“劃掉”】
血字最後一筆落下,螺旋階梯忽然收攏,像一條被抽緊的脊椎。白霜雪與白長夜同時被拽到鐘盤正下方——那裡早已擺好兩張椅子。
椅子由“存在”碎片凝成,扶手處各嵌一麵小鏡,鏡麵卻映不出人影,隻映出“下一瞬”的死亡:
——白長夜眉心被自己的霜刃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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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雪心口那枚冰淚逆流成河,將始源之刀凍成玻璃。
“坐。”千之詔刀的聲音從鐘盤背後傳來,已不再是少女,而是無數童聲合唱,像一萬隻提線木偶同時張嘴,“坐下,才能開幕。”
白霜雪沒動。她抬手,指尖在虛空一劃,一條極細的“白線”順著指骨爬出,像一條被凍住的閃電。
閃電並未劈向椅子,而是劈向“劇本”本身——哢。
血字被攔腰斬斷,斷口處噴出漆黑的“頁碼”,像一本被撕掉封麵的舊書,嘩啦啦翻飛,頁碼在半空重新拚合,卻不再是“劇本”,而是一麵鏡子——鏡子裡,坐著“觀眾”————莫洛克。
鏡中,莫洛克翹腿而坐,姿態懶散,像坐在自家壁爐前。
他左手端著一隻空杯,杯壁卻映出“支配劇場”的穹頂;右手兩指捏著一粒赤金火星,正往杯裡撒糖似的一點點抖落。
每抖一次,劇場裡的鼓聲便漏一拍,像被誰偷走了心跳。
“觀眾?”白霜雪眯眼,聲音冷得發黏,“還是新的提線人?”
鏡中,莫洛克把最後一粒火星抖進空杯,這才抬眼,目光穿過鏡麵,像穿過一層單薄的冰——
“彆這麼緊張,七。”他晃了晃杯子,裡頭傳來冰湖碎裂的哢啦聲,“我隻是買了張前排票,看你們怎麼念我的台詞。”
“台詞?”白霜雪指尖那條白線驟然收緊,鏡麵“叮”地一聲,被勒出一圈蛛網裂,“劇本上可沒寫你能開口。”
“劇本?”莫洛克失笑,身體前傾,額角幾乎抵到鏡麵的裂縫,“小姑娘,你們拿到的隻是‘第一稿’。”
鏡麵被白線勒得“叮”作響,裂縫卻不再蔓延,反而像被誰用手從內側撐開——
莫洛克的額角抵著碎痕,輕輕一頂,鏡麵頓時化作一層漣漪,他的上半身從漣漪裡探出,像從冰湖裡爬出的溺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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