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之海深處,塵時雨仍然在徘徊,他已在無儘的時間中悄然漫步,尋找著他想要的東西,但一道熟悉的氣息令他不由得想去看看。
“希兒?你怎麼又跑到量子之海裡麵來了?”塵時雨對著眼前幾度從量子之海去而複返的少女問道。
希兒有有些意外,在這遇到塵時雨並不在她意料之中:“莫洛克愈發強大,我失去權能後都做不了什麼,我不想隻能在後方看著,我也想去幫白長夜他們,我不想隻是一個被彆人保護的對象。”
塵時雨望著麵前倔強的少女,沉默片刻,終是輕輕歎了口氣。
“你以為,憑現在的你,能做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卻並非嘲諷,而是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冷靜。
希兒咬了咬唇,眼神卻沒有絲毫退縮:“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權能,也知道我幫不上太多……但我不能一直站在彆人身後。白長夜、白霜雪、還有你……你們都曾在前線戰鬥,而我,隻能等消息,等你們回來。我不想再等了。”
塵時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透過她的眼睛看見了某個熟悉的影子。他緩緩開口:“你知道量子之海不是訓練場,也不是試煉之地。這裡的每一道波動,都是世界殘響的回聲。你一旦踏入深處,就再也無法回頭。”
“我不怕。”希兒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已經失去過一次,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連量子之海的潮汐都似乎停滯了片刻。
塵時雨終於點了點頭,語氣中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柔和:“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那就跟我來。但記住——一旦開始,就沒有退路。”
他轉身,向海的更深處走去。希兒深吸一口氣,邁步跟上。兩人穿過層層量子漣漪,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仿佛無數破碎的世界在邊緣閃爍。希兒感到一陣眩暈,但她咬緊牙關,沒有停下。
“你要找的,是什麼?”她忍不住問。
塵時雨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救一個已死之人的辦法,不過我不急,所以先幫你吧,我……時間太多了。”
量子之海的“下層”沒有光,也沒有“暗”,隻有一層比寂靜更寂靜的“無”。
塵時雨在前,希兒在後,兩人腳下踩著的不再是漣漪,而是一段段被剪下的“曆史膠片”——踩上去,會聽見陌生時代的哭聲與笑聲,像潮水一樣灌進耳膜。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量子之海了,十二席的權能本取自量子之海,所以你想來這看看,能不能取得新的權能,回去幫他們對吧?”塵時雨輕聲問道。
希兒沒有立刻回答。她低頭看著腳下那段“曆史膠片”——一個陌生男孩在廢墟中抱著一隻貓,哭聲像潮水一樣湧進她的耳膜,又迅速退去。她喉嚨發緊,半晌才低聲道:
“……是。我知道十二席的權能是從這裡‘借’來的。如果我能重新建立連接,哪怕隻借到一小部分,也許就能——”
“就能替他們死?”塵時雨的聲音從前方飄來,像一把鈍刀,緩慢卻準確地切開她的自尊,“希兒,你搞錯了一件事。權能不是‘借’,是‘賒’。每一次動用,量子之海都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刻下一道賬。這才是十二席輪替的真相。”
希兒猛地抬頭,前方的背影依舊挺拔,卻像被無數道看不見的鎖鏈拖拽。她忽然想起傳聞裡那句無人敢追問的話——“塵時雨為什麼永遠不死?”
“……那你呢?”她顫聲問,“你墊了多少?”
塵時雨終於停步。兩人此刻已走到“無”的更深處,連“曆史膠片”都消失了,隻剩一片灰白色的平麵,像被橡皮擦過的畫。他轉過身,臉上第一次露出近似疲憊的笑。
“我?我早不是‘人’了,賬算不到我頭上。”他抬起右手,五指間有細小的裂縫,透出幽深的藍,“你可以理解我吞噬了時間權柄本身,和它融為一體。”
“吞噬……時間權柄?”希兒的聲音在灰白平麵上碎成幾瓣,像踩裂的薄冰。
塵時雨垂下右手,裂縫裡的幽藍順著指背爬行,像活物在皮下築巢。
“彆怕,隻是回聲。”他語氣輕得像在安慰一個怕黑的孩子,“時間把我當成容器,我也把它當成囚籠,我們誰都沒能贏,於是隻好繼續並肩往下走。”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卻聽見自己心跳——咚、咚、咚——每一聲都在拉長,仿佛有人把“一秒”擰成麻花,再慢慢鬆開。
灰白平麵忽然向下塌陷。不是“裂”,不是“碎”,而是像一張被抽掉底片的相紙,所有“存在”的坐標同時失效。希兒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被擰成麻花——咚——————那一聲心跳被拉得無限長,長得讓她看見自己的童年、少年、與“她”分離的瞬間、以及無數次在病房裡數著天花板裂縫的清晨。
所有畫麵像倒帶的膠片,一幀幀貼在她皮膚上,冰涼、黏膩、無法撕掉。
“彆發呆。”塵時雨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卻像隔了七重海水,“跟緊我,我帶你去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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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兒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裡炸開,像一根鋼針把被拉長的時間重新釘回原地。她踉蹌兩步,追上塵時雨,卻不敢再去碰他的影子——那影子正順著灰白平麵蔓延,像一張沒有厚度的嘴,把“存在”本身嚼碎、吞咽。
“我們要去的地方,”塵時雨的聲音忽然變得極輕,“沒有名字,也沒有坐標。是量子在海真正的核心。希兒,你是從量子之海裡誕生的這點,你知道嗎?”
希兒怔住,腳步在灰白平麵上滑了一下,像踩空了一截被抽走的記憶。
“……我?”她聲音發啞,“我是……從量子之海裡誕生的?”
塵時雨沒有回頭,隻是抬起手,五指間的裂縫像藍黑色的閃電,在空氣中撕開一道極細的縫隙。那縫隙裡沒有光,隻有更深的“無”,像一張從未被打開的嘴巴,等待吞咽什麼。
“在我看到的你的過去中,你確實是量子之海在所孕育的生命,所以你切實可以稱呼自己一句……‘海的女兒’。”
“海的女兒……”希兒喃喃重複,像含住一塊冰,吐不出,咽不下。
灰白平麵在她腳下悄然融化,不是碎裂,而是被“朗讀”——仿佛有人把她的童年、她的恐懼、她每一次被抱出病房的夜,翻成一本巨大的無字書,紙頁正被海水倒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