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翠還在將藥包往袖裡塞,她將衣袖挽到了小臂上,進忠還未見她的腕子全露出來就早已轉過了頭。過了一會兒,聽得窸窸窣窣的聲止,他轉回頭將兩段係繩遞出。
“你需要的話就拿去吧,在袖口上係一圈,不易掉。”他覺著或許用不上,但既然帶來了,也就提了一嘴。
瀾翠是把藥包塞在裡衣的袖子內的,係上繩子由外褂一擋便幾乎看不出來,她接了係繩單手不大好係。進忠瞅了她一眼,她直言開口求助,進忠彆過頭幫她係上了。
現時再回頭尋思,保春攜一幫嘮嗑的太監或許還陰差陽錯地救了自己,若是那會子真的將藥包揣一身送來壽康宮,指不定還尋不到適當的機遇儘數轉移給瀾翠。或是在壽康宮裡直接塞給她心急忙慌掉了滿地,那可謂不上不下的難堪窘境了,進忠越想越覺有時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況且他料想再順理成章的事,也有相當大的幾率並不會按他所想來發展。他如今何嘗看不出瀾翠對自己的態度轉變,她對自己不再設防確實也是他從前不敢輕易預判的事。
前頭就隻剩下一間臥房了,住在隔間的太妃好心告訴嬿婉彆去招惹裡頭那人,嬿婉再三詢問,她也隻含糊說了句此人清醒與癲狂兼而有之並時好時壞,不可望她狀若常人便隨意去閒談。
不到黃河心不死,嬿婉還是決意進了。春嬋守在她側後,瞅見了房中立著的兩人並無瀾翠,心算是徹底跌到了穀底。
瀾翠的主子想拉住嬿婉絮絮叨叨地訴說些什麼,嬿婉心裡畢竟也惶然得緊,連忙搜腸刮肚尋個好說法儘快脫身。
“娘娘,時辰不早了,我得緊著些回去,否則我額娘在宮裡要等急了,我也不好意思叫長輩憂心自己。”她款款地笑著,向那人施禮。
“你額娘不知道你是來壽康宮?能憂心什麼?壽康宮還能吃了你不成。”她一捶軟榻的麵,唬得嬿婉一顫。
“怎麼連個奉茶的人都沒有?”她嘟嘟囔囔著,目光瞥過那兩個宮女。
宮女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走上前來斟了兩杯,她就著宮女的手喝了一口,直道:“差勁!誰叫你倒這麼涼的茶!”
“無事無事,涼一點兒的茶清火。”嬿婉取了另一盞啜了幾口,陪著笑麵,有意無意地朝春嬋瞧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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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火?我沒發火,誰說我發火的!”嬿婉甚至看不出那瘋婦的年歲,隻聽她一跺腳,恨聲抱怨。
“不,是我要喝了清火,不是說您。”嬿婉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人聞言立喝:“那你為何有火氣?我不讓你走,你就光火了?”
嬿婉懵了,信口編造:“當然不是,是我額娘督促我做女工督了整整一日,我一想起額娘肅然的冷麵就又敬又畏,又著實不願終日縫繡,這才有了火氣。”
“公主,您真得早些回宮了,主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她隻會當您是貪玩誤了時辰,回去定會抽您手板的。”春嬋一想這屋裡頭隻一個瘋子並兩個懦弱宮女,就算外傳了也隻會被大夥兒當作胡話,她急中生智跪在嬿婉腳邊,戰戰兢兢地勸道。
嬿婉一凜,小幅度地點頭,又將懇求的目光投向瘋婦:“娘娘,我改日會再來看您的。”
“你貪玩,確實該受責罰,就該打得你改邪歸正才是。”瘋婦語氣不快,嬿婉知她瘋邪,但未想到她會斷章取義、前言不搭後語,咬牙賠笑道:“是,我得早些回去挨手板。”
瘋婦這才略有些滿意,她將茶一潑,厲聲道:“重新倒,倒到可入口為止,”又語氣軟了幾分對嬿婉說出:“記著,要好好侍奉娘娘,錯了就要誠心受罰。”
嬿婉顧不上考慮她說的是“娘娘”還是“額娘”,恭順地稱是。春嬋在一旁也捏了把汗,見嬿婉又轉頭瞥自己,她當即再次跪下膝行稱:“公主,您早些回去吧,您再不回去,奴婢就犯了未能勸諫您少貪玩的錯,也是要挨打的。”
“可憐兮兮的,回去吧,下回早些來。”瘋婦終於肯放她了,嬿婉笑得臉都泛僵了,連說著過幾日再來探望,一出臥房門,就拉著春嬋逃也似的往外竄。
嬿婉驚魂未定,手心濕漉漉的一片汗,到了無人處,春嬋便急著安撫她:“公主,沒事了,咱們出來了。”
嬿婉想起那瘋婦就覺惡心,心裡啐了一口,但見春嬋也瘮得不行,就將怒容收了,婉言道:“多虧了有你春嬋在,不然我還要難以脫身。”
春嬋聽她喚自己,方才想起如今最緊要的事未成,她猶豫著說:“公主,奴婢未能尋著瀾翠,可咱們幾乎把壽康宮都翻了個遍,已沒地兒能找了。”
“罷了,下回再說吧,先回宮。”春嬋已是儘心儘力,如何能再對她多說什麼,嬿婉走在壽康宮的宮廊中,感到身心俱疲。
“你早些回去吧,我留在此處多待一會兒,免得萬一被人瞧見你與我同行就壞了事了。”要交代的事都已交代完畢,進忠吩咐瀾翠道。
“公公先行吧,我多留一會不礙事的。”瀾翠想著反正都已外出了這麼久,該挨打受罵也躲不過,再拖上片刻算不得大事了,反而是讓進忠這禦前的副總管留守才叫她過意不去。
進忠並不推辭,向她一頷首,徑直就往外跑了。
自己經此一行沒能找著瀾翠,倒是白白的浪費了進忠送來的糯米粉,麵上不好表現,但嬿婉心中怨懟和無奈紛亂地交織著,令她煩躁不堪。
“權當是喂了狗。”她想起瘋婦就忍不住情緒,想到此人也會分食圓子,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終還是忍不了了,便低聲叱罵一句。
“公主,您消消氣,說不準瀾翠在哪間屋裡睡著,奴婢大意了,不曾留心到,過幾日奴婢再來候她。”春嬋看出嬿婉心情實在不佳,以為她是氣瀾翠沒有現身叫她一通好找,還一無所獲。
嬿婉聽出了春嬋的意思,連忙否認:“我沒有想指責瀾翠,隻是感歎咱們來得不巧,沒能成事而已。”
踏出宮門,仰頭望見連片忽明忽暗的星辰,月輪掩在密密匝匝的濃雲之後,傾灑下微末瘦削的淡薄銀暉。嬿婉閉目須臾,又遠眺著空朦靜謐的夜色。
明月都不肯輝映她腳下的前路,她黯自傷神。嫋嫋如煙雲般的情思熏繞著她的心,她將其儘數揮去,連帶著訴不出的想念也隨之飄散於夜闌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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