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先謝過皇阿瑪,”承敏端正地行了禮,又帶些憂慮地試探:“皇阿瑪,此前您思量入微,好像是有意送兒臣去蒙古的。而如今您改了主意,不知您是否還要另擇一位妹妹嫁去?”
承敏像是望了自己一眼,嬿婉估摸她是想問個清楚,免得禍及她人。
“如若不是必要時帶了推脫不掉的責任,本是不該由朕的女兒承擔遠嫁的艱辛。所以朕想了許久,後悔在沒有細思的情況下作出了一意孤行的決斷。如今朕想得十分透徹,朕對兒女遠離都是格外的不舍,因此隻要不是不得不作出的犧牲,朕都不會隨意將女兒送去邊遠之地了。”
嬿婉總覺皇阿瑪都快潸然了,她再不敢相信也信了大半,雖說皇阿瑪的動機不一定有他道出的這樣純粹,但她猜測出其有可能真是想要兒女留在京中,隔三差五地入宮奉承以滿足他的虛榮心。
見皇阿瑪動真情,承敏也抹了淚,又是謝恩又是對他歌功頌德。
餘下便沒了心事,嬿婉俏皮道:“皇阿瑪,您賜與兒臣二人的茶水甚是甘甜,不知是放了何物?兒臣可否再飲一盞?”
說罷,她將茶盞中餘半的蜜色茶水一飲而儘,麵露靦腆的喜色。
“這是高山蜜蘭香,承炩既是喜歡,朕便賜你飲到儘興。”她二人的茶水本是皇上隨口命令途徑內室門外的一個太監進來斟上的,此刻室內無宮人,嬿婉在賭他會高聲吩咐,哪怕喚來的不是進忠,至少也能讓進忠知曉他們這裡全然一團和氣。
然而皇上有些出乎她意料,起身行了兩步自己端起小壺晃了晃,嬿婉從水聲斷出茶湯所剩無幾。
還是得尋個太監添水,人算不如天算,嬿婉的唇角略一勾起,雙手交疊著端恭立起,溫言道:“皇阿瑪,兒臣去喚個宮人添些水。”
“去吧。”聞他許可,嬿婉從皇阿瑪手中接過茶壺,向外移步。
嬿婉行至門口,輕撥串珠長簾,一眼就望見了仍立在書櫥旁以濕布揩拭櫃格邊角的進忠。
進忠餘光瞥見了公主,恐她有事吩咐,迅疾地轉過半個身子,卻礙於身畔有人,不太敢抬眼直視她。
公主向著與他同側但更遠些的喜祿走去,但她那一瞬分明是看向自己的,他心知肚明。
也許該慶幸喜祿已傳旨歸來,否則公主就要走向剛腹誹過她的那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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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繞身的幽香愈來愈濃,預感到她途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一片地界時,他才故作不經意地昂首,與她四目相對。
公主向他綻笑,又垂眸微微頷首。不知怎的他心生一息意味不明的異樣,公主像是把自己看得很低,而又卑躬屈膝地將他捧到了纖凝山帶的瓊樓頂端。
他素來將她推拒在外的心思太顯,雖說他一向是將她看作不可褻瀆的九天神女的,但難保她不會認為自己時常高高在上,需得她拚勁逢迎才可為她行事。
往後他大概不會再言“逾矩”了,除去惹公主不快甚至憂慮以外,沒能改變得了現狀的分毫。
“公公,煩請你給這壺添些水。”嬿婉停在了喜祿跟前出言。
“嗻,奴才這就去。”喜祿爽朗地應了,小跑著出去。
進忠這兒已拾掇妥當了,太監們各司其職地歸至原位。他本想留在原地候至公主入內,可有一太監不知取下的書冊要置於後殿書閣的哪一處,進忠比劃不成,也隻好親自領著他去。
喜祿還未歸,本朝向另一側的嬿婉悄悄轉身,凝視起了一步步向後殿走去的進忠。
她像是已然習慣於目送他的遠行,遙遙地見著他的背影隱沒於殿閣,她的嘴角旋出淺笑,旋即又儘數斂去,回身接過喜祿手中的壺,向他道了謝。
承敏與皇阿瑪論起了即將開辦的紙鳶宴,她一進門便聽得皇阿瑪說要將排場儘可能鋪得大一些,除去原定的參宴者外,甚至還要宴請一些外臣。
嬿婉為自己斟了茶,也不忘給皇阿瑪和姐姐滿上,她小口啜著茶聽皇阿瑪言說。
“皇阿瑪,皇瑪嬤她老人家也該宴請吧?”心生一計,嬿婉拊掌稱此宴辦得好,又憧憬一言。
“那是自然。”皇上的麵色並無不佳。
“那…可否請壽康宮的太妃們也出來與眾人同樂一番,她們久居深宮,應該很稀罕這樣熱鬨的場麵。”若瀾翠還在壽康宮伺候,就能趁機尋她,若瀾翠去了彆處,宴請太妃也無不妥,嬿婉作著小女兒的嬌態提議道。
皇上的臉好似沉下去了半分,承敏悄摸用指頭戳了一下嬿婉的腿,嬿婉當即反應過來,琢磨了片刻。
“皇阿瑪,兒臣上回去慈寧宮向皇瑪嬤請安,聽得皇瑪嬤與伺候的姑姑說身邊冷冷清清,讓她有幾分懷念往日,因此兒臣才想著要是能讓皇瑪嬤與曾經的姐妹們聚一聚就好了。”
其實她偷換了概念,當初進門聽得的是皇瑪嬤譏笑一眾未能鬥得過自己的先帝嬪妃,話裡話外也帶了些正話反說的自傲,非說是還憶念著曾經的紛爭。
嬿婉的話在皇上心中又被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皇上暗想著太後事到如今還想著被眾妃搶奪恩寵的往事,自己可要再給她添一把堵。
“承炩心思細膩,朕確實該聽承炩的,將壽康宮的老妃不論位份都宴請上,也算是寬慰皇額娘之心。”皇阿瑪的不悅煙消雲散,嬿婉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兒臣隻是想為皇瑪嬤、皇阿瑪排憂解難。”
直到嬿婉和承敏一道退出內室往外走,皇上都不再現出煩躁或惱怒神色,當真是和顏悅色得如同換了一個人,嬿婉甚至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故意落後了承敏兩三步,並在第一時間向著進忠原先在的位置偷眼張望,可那處隻剩下喜祿。
她的心像缺了一塊似的,有些悶悶的跳不得勁,嘴角也耷拉了下來。
進忠不欲留在裡頭與喜祿攀談,以免公主出現時他不便當著喜祿的麵去望她。反正皇上不傳喚,他就尋了頭昏需得透氣的借口走到殿門外立著等她。
嬿婉本以為不會見他了,腳下不覺快了幾步試圖跟上承敏,結果剛邁過門檻就見得了麵向殿門恭候的進忠,她差點沒掩住衝湧到麵龐上的欣喜,下意識地想伸手捂口,又覺自己一驚一乍得惹他厭了,連忙將手撤下。
進忠將承敏的情容儘收眼底,這絕不是求皇上收回成命未果後的模樣,公主並沒有被其拖累,他懈下了那口令他躊躇不定又坐立難安的氣。
眼見公主震驚又含帶了些青苞未拆之嬌怯的粉麵,他強裝鎮定地蹲身打千兒:“奴才恭送承敏公主、承炩公主。”
承敏略一頷首,往前走了。公主的腳步慢下來,又像是生怕被承敏察覺似的虧心一探,不見她有轉頭之意,這才再次麵向他,還是笑得那樣動人。
他不知公主是否有話要說,也不敢貿然出言。電光石火間公主伸手牽住了他的衣袖,雖隻一瞬便鬆開了,但他錯愕得身子一顫。
“謝謝。”她極輕地道出,又微紅著麵,快步往前去了。
謝他居然在殿外等著自己,儘管他許是在當差,未必有等待的本意。嬿婉與承敏彆過,去與春嬋會合,仍是滿心想著進忠被自己出言嚇得滯住的樣子,覺得甚是有趣。
公主應該是在謝自己領會了她的意思,沒當作她存心責罵自己,否則就要費她一頓解釋了。進忠如是想著,僅是這樣已令他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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