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怎麼…”春嬋遲疑道,又言:“好,奴婢回去把您這氅衣壓箱底兒去。”
嬿婉自己本也沒有格外喜歡此衣,她搖頭低怨一句:“我看得出,他未直言醜陋已是很給我麵子了。”
“皇上?”春嬋驚得隻敢以口型問詢。
“哎,為何你倆倒是心有靈犀。”嬿婉啼笑皆非,又不欲再對春嬋多描。正打算與她說玩笑話打岔時,聽得皇阿瑪出聲讓眾人都往禦花園去放紙鳶。
“進忠、喜祿,你們去其餘兩殿傳旨。”“嗻。”
進忠聞言隻想去葆中殿再盯一盯阿林,以便他好做判斷,腳下步子不由得比喜祿略快些。
公主一筷都未動芋頭糕,他多少有些失落,但行經公主身畔時他還是忍耐不住貪戀地朝她一瞥。
自己的衣襟在春嬋擦抹之下,染了甜湯的水漬暈得越發大了,嬿婉餘光見得進忠快步走過,本能地用手去捂住那塊衣料,她隻覺得自己丟人現眼到了極點。
進忠此刻才真正發現她是臟了衣衫,加之不明所以的喜祿試圖趕上他,他慌忙將頭垂下,逃遁似的疾步而走。
自己那句不欲他細觀自己的窘態,於他而言得有多刻骨銘心,嬿婉朝著他的背影白了一眼,又改換成笑麵,上前挽了額娘的手與她同行。
“喜祿,你去浴德殿吧。”喜祿越走越快,和他你追我趕,進忠不得已,隻好裝作順口地道一句。
喜祿不假思索就應了,轉身往旁邊去。進忠才到葆中殿門附近,就見著了正欲往外的阿林。
他自然親親熱熱地問聲好,又告知阿林皇上讓大夥兒往禦花園去放紙鳶。
阿林邊答“曉得了”,邊小跑著往殿前去,侍者也緊趕慢趕地隨在他身後。
進忠踏進葆中殿,霍然發現阿林的紙片落在了門檻的邊角處,許是他跑動太快遺失在此。
自己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莫說這阿林本就有幾分妨害公主的嫌疑,就算並無這一茬,他也會因好奇心作祟而設法撿走這枚紙片,看阿林還能否背得出詩,進忠暗想道。
他當即一腳將紙片輕輕踩住往後滑,身子立在紙片前,擋住了眾人的視線,但畢竟他的腳步總有些聲響,此刻殿內不少人皆向他注了目。
進忠急中生智地踩掉了自己一隻角靴,靴子鬆鬆垮垮絆在他腳上,他趿拉著往前邁了一步,又故意踩著自己的蟒袍往邊上踉蹌栽倒。
原本談笑風生的阿哥、公子見狀紛紛噤聲,進忠摔在了門檻邊,順勢將紙片擄進了袖中,再作出忙亂的樣子拔好靴幫起身。
“奴才來替萬歲爺傳旨,手忙腳亂跌了一跤,讓大人們見笑了。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該打,該打。”他賠著笑臉向大夥兒作揖。
宴席間眾人言笑晏晏,氣氛並不緊張,且眾人見進忠這身蟒袍都看得出他是個有點兒地位的太監,哪怕是不知其為副總管的人都沒有吭聲。
“這有什麼,進忠公公你是在自娛娛人替咱們助興吧。”承瀚笑著出言,似替他解圍。
“奴才的笨腳能幽爾一默,這是奴才莫大的榮幸。”進忠低眉順眼地趨步往前。
當他傳完旨正欲出門時,不經意間與承淇對視了片刻。他覺得承淇的眼神微妙得近乎恢恑憰怪,令自己莫名地心生異感。
不過他總得緊著分秒趕回去侍奉皇上,所以無暇顧及承淇。隻是不知何時承淇行至了他的身後,還低喚了他一聲:“進忠公公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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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您找奴才有什麼事?”他處變不驚地回道。
“公公在崇敬殿伺候著,不知有未留意到十公主進膳進得香不香?”承淇似有似無地加重了“崇敬殿”三字。
四阿哥極有可能發現了自己與公主的密會,故借此敲打自己。而春嬋果真是個靠不住的,怪不得她接油果子時麵見自己就畏畏縮縮,原是有這樁大事相瞞,進忠憤恨地複盤著,麵上仍舊心平氣和。
“四阿哥,您不如對奴才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奴才想向您求問,您看見了什麼?”一則四阿哥當時沒喧嚷起來,事後空口白牙難以再揪出實據,二則他倒也不信四阿哥會不顧公主的名聲硬把事情鬨大,所以實際上四阿哥的話嚇不著他,進忠隻恭敬地躬身詢問。
“我可什麼都沒看見,我隻是與公公你一樣,十分關心十公主罷了。”承淇笑意盈盈。
“那奴才就謝過四阿哥了。”進忠聽出了他不欲追究的意思,也不多言,隻是施禮謝恩。
雖然四阿哥到底是沒為難他,但進忠自己心裡也清楚,四阿哥純粹是因他平日‘老實良善’才沒對他設防的。他也暗暗估摸著四阿哥看見的應該並不是他與公主過於親密的舉動,屬實是萬幸。
確認了周邊無人,他將紙片從袖中摸出一瞧,原是王令所作的七言律詩《紙鳶》,還欲蓋彌彰地把“愚兒“改為了“羅眾”。
阿林目測隻有八九歲,不知是哪位“高人”指點他背誦的。紅飛翠舞的紙鳶宴上豈能容這索綽羅家的愚兒借暫且憑一根牽線高飛了須臾卻嘲笑鵬鳥之誌的紙鳶作諷喻意,那開辦紙鳶宴的皇上又成了什麼。雖說諷刺的隻是憑借關係暫得高位之人,但無論如何在紙鳶宴上如此形容都是掃興又不合理的。
進忠搖頭,心下發笑。他連忙把紙片藏好,匆匆趕去禦花園。
禦花園中,人群熙熙攘攘。皇阿瑪身邊有眾多嬪妃和朝臣子弟,嬿婉自然不會上前湊熱鬨,她與額娘並行,春嬋隨在她的身側。
她牢記著進忠的話,將兩副紙鳶的麵完全展現出來,牽線則胡亂團在一起攥於手中,甚至故意露出略帶驚慌的神色。
進忠還未到,連四哥也不在,她心下不免稍有忐忑。
慈文已聽得嬿婉簡要描述了事情經過,她默不作聲地佯裝觀景,實則也在替嬿婉搜尋可疑者。
跟隨於莫德裡身旁的小兒時不時望她手中的紙鳶,還未多久就被嬿婉察覺,她偏過頭朝慈文望去。
慈文趁阿林不朝她們望的時刻,迅速以眼瞥視,嬿婉自是明白了額娘與自己想的一致。
承淇向她們走來,嬿婉見他一臉竊笑的模樣,雖還有些惱他,但畢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便隨口打趣:“四哥,這回你倒是沒走錯地兒,未免太讓我刮目相看了吧。”
承淇抬眼一掃,隻見進忠佇立在遠處參天古木的蔭庇下,遙遙地望著十妹的身影。
承淇並不知進忠是在靜候嫌犯,但也能料到他是在真切地關心十公主。
兩廂情願的事他做不到橫插一杠子,承淇趕緊收回目光。他本壞心眼地想著喚十妹一聲“承炩”試試,可轉念一想自己對進忠可以任意敲打,但十妹不同,她臉皮薄且性子敏感,自己還是裝作不知為好。
“我哪兒能一直走錯?不就記錯了這一回麼,十妹你也太小心眼了。”承淇擠眉弄眼道,嬿婉假意向他一瞪,幽幽地說:“我還小心眼兒?四哥你是沒見過真正的小心眼兒。”
“哦?是誰?”承淇並非明知故問,而是確實沒把十妹心裡那位的性子往小心眼兒處聯想。他嬉皮笑臉一問,嬿婉登時後悔於自己的嘴快。
春嬋眼見公主的嘴唇一翕,神態莫名錯愕,她靈光乍現,想到了那唯一的可能。
“四阿哥,公主罵的是奴婢。”春嬋立馬訕笑著替公主解了這個難堪的圍。
“是,我之前說了春嬋兩句,她就一直記著了。”嬿婉當然得就坡下驢,承淇也沒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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