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怎就鬼迷心竅胡亂占他便宜了呢,平白低一輩成了自己的“兒”,他自然連饃饃都食不下咽了。嬿婉哭笑不得地垂下頭,愈想愈好笑,但又不敢笑出聲,隻好引袖掩麵。
公主的肩臂顫抖不止,但進忠隻是在那一瞬未能反應過來而已,根本不是她猜測的那般認為此言出格。
“承炩,您想笑就隨意笑吧,能逗承炩開心是奴才的福分。”他確實不像介意的樣子,嬿婉將衣袖移開,見他眼底醞著令她酣醉的笑意。
他倒是沒心沒肺,被人壓了一輩竟還暗自偷樂。
“奴才將這兩句改作‘奴炎乎?欲食乎?’,承炩可滿意?”她的笑一時收不住,不待她回神,又聽進忠出言。
“進忠,本宮往後不會再掃你的興了,你不要再多想了。”他定是覺得自己這麼調侃他不合規矩了,嬿婉不免有些失落,但也隻能自認失言,遂垂下眉眼,心虛似的柔聲哄他。
“奴才沒有被掃興,奴才…奴才心裡喜得無法言表。”他微蹲下了身子,昂首也隻能與自己的雙目平齊。他就這麼寧和地含笑注視著自己,眸中好似深蘊了世間所有最為花晨月夕的美事。
嬿婉的指尖止不住地抖,她立即將兩手交互著捉緊,想側身略避他,卻又不舍他呼出的極微的氣息。
熏風適時而起,將她幽散著薄香的縷縷青絲席卷進了虛空的玄幕中,其中一簇輕曳後終是拂在了進忠白皙的麵腮上。
如此極輕的麻癢感已令他將要窒息,他通身的每一處氣門都在顫栗。他不欲露出一絲一毫的癡妄,雖貪戀地望公主望了許久,也再盼她的發絲拂麵盼了許久,但始終都保持著自持自重的恭肅神態。
他將公主頑抗不住露出的一瞬羞怯當作了倦容,料及公主出殿已久,他立身斟酌著開口:“承炩,您若困倦的話,還是早些回去安歇吧。”
他又在婉言驅逐自己了,嬿婉心一沉,雖能理解他該是怕皇阿瑪醒來尋他,可還是沮喪不已。
她想再和他多說兩句令他發笑的話,正挖空心思地思量著,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欲與他為友。
“進忠,你這是‘有朋自殿內來,忠大懣,遂逐之’。”她一撣袖,向他一擰眉頭,見他驚恐萬狀,複又忍不住大笑。
“本宮開玩笑的,本宮這就…”“承炩,您想留下就再多留一會兒吧。”嬿婉邊笑邊與他解釋,正準備旋身退走,就聽得他出聲打斷。
公主想讓自己像夢中那般陪她玩而已,自己怎麼總是不長記性,三番兩次地推拒她,這回被她挖苦也是活該。況且這個點兒皇上壓根就從未醒過,自己大膽一回又何妨。
分明心如擂鼓,卻硬是鼓足了勇氣,他強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挽留她。
“本宮…真的可以留下?”嬿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夜與他會麵竟然順遂得似她一人編織出的幽夢。
“真的,”他看出了公主難掩的驚喜,便順著她的意思像哄孩子似的哄她:“承炩想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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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沒什麼想做的了,隻想和你像尋常友人一般聊聊天。”自己想與他同做的事兒可多了,細數一整日都數不完。但無論說哪一樣都多半會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分寸,嬿婉沉心靜氣地對他道。
“好,”他一口應下了,自己處在永壽宮的偏殿外,而他則像是倚著渺遠的廣寒宮,他思忖著輕言:“承炩,奴才陪您去殿後走一走,可好?”
他或許是不放心與自己並立在門外,去殿後方能不再那麼緊繃。嬿婉本想與他執手,又覺自己想入非非,實為不妥,便笑著隨性一指:“當然好,走吧。”
榴花翩舞,芳草未歇。二人皆無心觀景,借著深謐的夜色藏去自己目中的繾綣,卻看似隻淡淡地睇視彼此。
“承炩,今日的晚膳您用多了些吧?”進忠猶豫了半晌,見公主並不向自己說話,還是決定先問出了自己所疑。
“你試圖笑話本宮食量大如牛不成?”什麼都瞞不過他,嬿婉有些羞赧,以手肘輕撞他的側身,又將頭彆過,與他插科打諢。
“奴才絕無此意,”他急切地辯解,一個箭步上前屈膝仰視公主的麵孔,見公主抿笑不語,低聲坦白道:“奴才是想問承炩如今走動一番有沒有覺著好些,之前腸胃有沒有嚴重的不適。”
並不意外,她就猜到進忠會關心自己關心得緊,隻是親耳聽到後,她仍會不由自主地聯想他平日對自己的幾位姐姐是否也會這般,再度由此吃味。
“之前稍有些胃脹,如今已是大好。”她見進忠屈膝,便也隨他一道屈膝,這樣他就回過神知曉自己不願意讓他這般了。
“承炩,您以後不要再貪嘴了,好不好?”他確實當即立直,眼中忽閃著溢彩星官般的光亮,離自己不過一尺之遙。
進忠不知公主心間的悸動,隻見得她似頓住了一般張口結舌。
自己又要說不中聽的話了,他感慨著,但與之相比他還是更怕公主因幼時餓得慌而恣意貪食。
“過饑過飽都是不好的,如今承炩應不會再忍饑挨餓,那麼要注意的便隻有勿進膳過多了。不論您是想在皇上麵前彰顯節儉,或是當日膳食當真對您的胃口,您都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少時若種下病根,桑榆之年就得格外費心調理了。”他不敢看公主的眼神,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的絮叨。
“生死有命,命中注定。”又想說,又怕說,嬿婉何嘗不知他的心思。她故意與他調笑,想著待他樂了,自己再應他的話。
“承炩!”進忠又好氣又好笑,顧不得禮數,連喚她的聲音都大了些。
正當他意識到不對,急於解釋時,嬿婉朝他一瞟,嬉笑著應了聲“哎”。
“定傾扶危,承炩不是想與奴才接成語麼,奴才接上了。”公主橫豎要給自己遞台階,他也隻好將錯就錯,詞不達意地勉強將自己的想法表露些許。
“本宮能懂的,你希望本宮身體康健,哪怕有一日危在旦夕了也能扭轉回來。”嬿婉斂了笑,神色鄭重了不少。
“是,若承炩有恙,喜愛承炩的人定會心疼的。”他自知自己是在畫蛇添足,但他自控不了地說出了這句話。他心虛地一撫自己的鼻尖,覺著自己明目張膽到了極致。
你是否會心疼,嬿婉當即就這麼聯想了,但無論如何都怯於問出口,隻以笑敷衍了他。
罷了,不問就不會惹他難堪,也好在心中自答個“是”,為自己留個念想。
可他到底還是全然錯解了自己,她又不是饕餮,更不會在皇阿瑪麵前自作主張賣弄不著邊際的節儉。
“進忠,本宮把那些都吃完隻是因為心裡有個傻念頭罷了。”這種事點到為止就已足夠,隨他自個兒怎麼去解讀,都不礙她的事。
進忠滿心惑然,忙觀她的神色。公主絲毫不避,含笑與他相顧,卻不再言語。
她應是不欲被自己追問的,否則總該有隻字片語的暗示。進忠心下了然,眺目望向庭院中的一眾落英芬芳,公主置身其間,猶成蕊宮花神。
一枚紅瓣被南風卷至公主肩頭,他以目瞥視,公主卻不解。
那隻得罷了,他絕不敢出手拂去,便任憑花瓣與其相依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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