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章
扶餘常在回床榻歇息後，瀾翠立在一旁守著。見其閉目呼吸平穩，瀾翠心中難免忐忑，生怕所謂的瀉肚一趟便了結。
夜深人靜，再細微的聲響她也能察覺到。漸漸的，她聽得餘常在腹中隱有咕嚕作響的腸鳴音。
餘常在開始翻來覆去地擰扭身子，瀾翠佯裝關切地湊上前問：“主子，您好些了嗎？”
“去去去，彆來煩哀家！”餘常在惡狠狠地一瞪，不久後瀾翠就再次聞到了惱人的惡臭味。
她心下鬆快，退至原位，靜默地等候餘常在下一波的大肆噴瀉。
不到半刻鐘，餘常在就齜牙咧嘴地下了床，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茅房猛衝。
瀾翠抱著熱鬨不看白不看的念頭，謹小慎微地尾隨她同去，候在門外作出預備她吩咐的樣子。
茅房中本還有另一名老主子正出恭，霎時間爆竹般的迸濺聲與二者相視後的嘶嚎聲、驚呼聲俱大作。瀾翠隻覺幾乎震耳欲聾，又見另一老主子一壁抖落衣擺上零星斑駁的黃湯，一壁癲狂著奔走呼嚎往外行。
“你主子怎麼瀉肚成這樣！”瀾翠還欲上前行禮，對方毫不客氣打斷，猙目張口怒喝。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有罪，這是奴婢的失職。”瀾翠不顧腳下塵土，跪身伏地叩頭不止，以此遮掩自己差點兒就要爆發出的仰天長笑。
對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對餘常在的宮女吼叫是無濟於事的，而且其瀉肚也非宮女可控。她收了怒容，歎了口氣，安慰了瀾翠兩句，見瀾翠還是伏地不敢動，她就自顧自地跑回自己的臥房更衣了。
餘常在在茅房中作出一陣陣駭人的響動，嘶鳴與傾噴聲間或錯雜，近三刻鐘後她才步履蹣跚地出來，湯湯水水占滿整件衣褂，令瀾翠的口鼻充斥滿了熏人的惡臭，連笑都笑不出來。
於是，瀾翠與另兩人重複上一步，再次替餘常在洗淨，扶其上榻。約不到一個時辰後，又是劈啪亂響、嚎啕奔竄、臭氣熏天，以至她們不得不循環往複著遭罪。
“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尋太醫給您瞧瞧？”在三番五次下來，餘常在已氣若遊絲時，瀾翠適時地過問。
“明日早上若哀家還不好，你就去請太醫。”把太醫真正尋來就要逼她喝苦汁子治她的瘋病了，餘常在極度不情願，但瀉得腹中猶如撐起了一艘劈風斬浪的大船，她無論如何都熬不住了，啞著嗓子折中地吩咐道。
瀾翠乖巧地答應了，服侍餘常在睡下。近四更天時餘常在又鬨著腹如刀絞，竄出去噴湧了兩趟，最後一回是五更過半，她哀叫著叮囑瀾翠一到太醫儘數上值的時辰就去請人來治自己。
進忠晨起去往養心殿的路上，忽然見瀾翠步履匆匆地經過，他雖仍對其糊弄自己心存不滿，但還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叫住了她。
“進忠公公，您吉祥。”瀾翠一見是進忠，立馬親切地對他笑道。
“這麼早，瀾翠姑娘要去哪兒？咳疾可好了？”進忠全然抑製不住自己言辭裡的陰陽怪氣，他此刻想著再怎麼說也得向瀾翠挑明。
瀾翠呼吸一滯，在她的印象中進忠未必是睚眥必報會向自己興師問罪的人，可畢竟還是她自個兒有錯在先，從了十公主也不向他說明白。
“餘常在近些時日身子一直不大好，奴婢也隻能硬著頭皮侍奉。她一不舒適就終日打雞罵狗的，奴婢咳嗽她就淨挑奴婢的錯處打罵。”她又實在不能出賣十公主，焦灼之下瀾翠選擇了撒出彌天大謊，畢竟她心裡想著餘常在身子好不好都是她作為其奴婢的主觀判斷，進忠必是無法去追究到底的。
那就是瀾翠過於膽小了，進忠一時隻覺對她無話可說。但轉念再想，若是自己讓前世長期忍受磋磨的嬿婉裝病去糊弄金玉妍怕是也同樣不能成事。她既做不了，自己也著實不能苛責瀾翠了。
“你知道內務府正在調換各處宮人麼？”他還是惱得近乎語塞，便隨口問起。
“奴婢不知道。”瀾翠確實不知，進忠見她的茫然絲毫不像假裝，也隻好認了是自己收網收錯了時候。
“對了，奴婢現今正要往太醫院去，依主子的要求尋位太醫治療她的腹瀉。”瀾翠忽然想起還未應答進忠的疑問，連忙坦白道。
“你主子腹瀉得厲害？”因瀾翠先前的言辭頗具迷惑性，所以進忠料不到她會敢在食材上做手腳，甚至想當然地認為她所說的不適就在腸胃方麵。
“是啊，昨兒夜裡鬨了一宿，許是膳食太雜了，她的腸胃終究是吃不消。”瀾翠懇切道。
“那你快去吧。”進忠一拂手，見她飛快地跑了，不由得再度思量起來。
按她的意思就是瘋婦病得越厲害，衝她撒氣撒得越狠，而且她因瘋婦作鬨也疲於應對。自己近幾日怕是不便替瀾翠重新出主意，好歹得捱到瘋婦又恢複了尋常的狀態再論其他。進忠如此想著，忽而又覺自己過於慈心寬宏，簡直與從前判若兩人，令他迷茫不知何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內務府派人送來了三柄大傘，嬿婉將傘捧至庫房，擱下後還望了良久。
不知瀾翠那兒怎麼樣了，也沒個消息，她回至堂內，心神不寧地踱步。
“春嬋，你無事吧？陪我去慈寧宮看看皇瑪嬤怎麼樣？”見春嬋經過，嬿婉拉住她詢問。
“好啊，隻是公主怎麼突然想見太後娘娘了？”春嬋好奇問道。
“慈寧宮挨著壽康宮呢，我想去壽康宮外轉轉。”嬿婉挽上春嬋往外走。
“公主，您這是想翻牆還是挖洞？要不要奴婢去尋些趁手的工具？”春嬋有些驚愕，訕笑著問。
“沒有，你怎麼把我想得這樣壞呢，”嬿婉羞赧地輕輕一搡她，解釋道：“我隻是打算去逛一圈，能遇上瀾翠最好，遇不上也罷。”
“沒有，奴婢不覺得您壞，隻覺得您聰明。”“狡猾。”嬿婉識時務地補上最後兩字，蓋過了春嬋的聲音。
“公主，您要這麼想，奴婢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春嬋低聲笑著，也不忘拐著音調逗她開心。
其實嬿婉真有過一瞬偷溜進去的想法，但她也知意氣用事進去了隻會打草驚蛇。她將此念拋諸腦後，先行盤算起見皇瑪嬤的措辭。
太醫替餘常在把過脈，又聽得瀾翠口述其腹瀉的起始後，斷定餘常在是吃壞了肚子。但為了保險起見，太醫還是向其餘的老主子們打聽了一番，確認了昨日的晚膳並未造成她人腹瀉。
“晚膳前你主子有沒有其他的進食？”太醫向瀾翠發問。
“還吃了一碗酒釀圓子，但是平日裡主子也常常會吃，並未腹瀉過。”瀾翠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她的觀點得到了餘常在的證實，畢竟餘常在自己也料不到問題出在圓子上。
“還有剩下的生圓子嗎？取來給我驗一驗。”太醫從另一宮女口中得知晚膳並無剩餘，遂隻得驗圓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