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情他既難以反駁,但於理也難以回應,因為他確知自己頂多也就隻能陪伴她寥寥幾年,甚至還是在她想不起往事不惡心自己的前提下。
“奴才還有些私心話想向承炩訴說。”其實他是生怕此刻不講就再也沒了恰當的時機,亦或是旦夕夙夜難免有一日他永不再有與她衣袂纏香的幸運,不待她出言他便會自行以死謝罪,以稍慰她被自己糾纏兩世的創傷。
他溫柔地注視著她顰笑的眼眸,莞爾道:“方才你問我你的存在於我而言究竟算什麼,我思考了一會兒,如今有了確切的答複。”
“在遇到你以前,我的生命是晦暗無光的,四處都充斥著汙糟和泥淖,我陷落其中不見天日也不得托生,所有你能看到的我的淡漠、平和、不問世事皆是這段時光為我烙下的傷痕。而遇到你以後,我眼中的世界頭一次有了一絲光亮,愈與你交往,這簇光線愈是變得璀璨耀目,美妙得不可言喻。你牽著我走出困縛我的絕境,我開始感知到身邊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也感知到了原本以我的身份可能不該領受的真情。所以你的出現於我而言從來都不是禍、不是劫,而是把我從煉獄中引回凡間的垂天玉梁、拂日紅旌。”
“我先回去了,”公主失神地望著他,久久不能言語,他試著向她含笑擺了擺手:“你快回房補會兒覺吧,記得注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
“進忠,我完了,”她的思緒漸漸回籠,悵目胡亂地笑著,將此番最切實的感受半真半假地訴了一半,又急轉而言:“完了,我要開心得睡不著覺了。我就不送你了,得趕緊回去躺下靜一靜心。”
出了永壽宮,他仍覺腳步輕浮,像踩在纖凝之端。回至他坦洗漱躺下,他驀然驚覺不對。
她那句“完了”大抵不是指她不能入睡的難忍,而是指她被自己牢牢套死在了實則縹緲無蹤的完美虛影之中,自己一時莽撞下情真意切的傾訴反倒成了再度毀害她身心的毒言。
但如今橫亙在眼前頂要緊的還不是此事,他親手把油桶交給了她,言辭中無一不暗示她隨心而為,他無論如何都要為此承擔或許可能發生的一切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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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少覺,以至他晨起當差都昏昏沉沉,好在一應差事儘皆嫻熟,他才沒有惹出禍事。
下值回他坦也不得安睡,過了亥時便悄摸趕往孫財的他坦外隱蔽處守候,半睜半閉著眼幾乎守到寅時才悻悻而返。
不知她何時行動,故毫無辦法。他打算一連幾日皆如此蹲守,若實在困頓,他甚至想到先儘可能淺眠一兩個時辰再出門。
餘常在近兩日雖未瀉肚,但身子有些虛,對瀾翠的態度稍有好轉。瀾翠埋頭思慮甚久,還是愈想愈怕,趁了這日餘常在歇得早,疾步衝至永壽宮尋十公主去了。
“瀾翠,你來得正好,快吃些東西。”桌上擱著自己剛請春嬋熱好的紅薯,嬿婉連聲向瀾翠招呼。
一見瀾翠,她就以為其想詢問自己備油燒壽康宮的事。待瀾翠推拒兩遍不成隻得手捧紅薯小口吃起來時,她率先開口了:“你來是想問油的吧?我備好了,你放心吧,如今咱們隻待臨門一腳,你覺著哪一日可行咱們便在哪一日行動。”
她不僅做不到自己困在啟祥宮被奴役的夢,連那座紫禁城都沒再回去過,但她看開了,這場弊作不得便作不得,她橫豎是要替瀾翠燒宮的。
“公主,要不就算了吧,”瀾翠惶恐地搖首,讓嬿婉一愣,又聽得她囁嚅道:“奴婢後來深思熟慮,還是感覺太過冒險,奴婢不敢了。”
“不用你動手,你在通鋪裡歇著都成,我一人潑油點火,你裝作不知就可以了。”嬿婉連忙勸道。
“我陪公主一道去,你儘管放心,不會有事的。”看出瀾翠的驚慌,春嬋也開口勸說。
可瀾翠害怕的根本不是放火本身,她又不便明說,遂一時語塞。
“瀾翠,你是不是怕出事連累到我?”嬿婉細細一思量,脫口而出。
雖不是十成十與自己所想相合,但多少也沾到了邊,瀾翠忙不迭頷首:“是,萬一您被人捉住,奴婢就造了大孽了。”
“你放心,我偷貓盜狗的本事還是有一些在身上的,沒那麼容易被揪起來,”嬿婉隻以為她著實是這麼想的,溫言相勸道:“壽康宮必是無人管照的,否則怎可能讓餘常在瀉成糞缸還毫無應對手段?而且最壞打算我被捉了,也多半牽扯不到你。我直接一口咬定是我去送糯米圓子時被餘常在辱罵了,事後氣不過還是想來縱火泄憤,頂多被皇阿瑪斥責一通關禁閉抄佛經幾個月,他還能讓我償命不成?”
“頭一回的糯米圓子也是公主您送的?”瀾翠有些錯愕地問道。
嬿婉見自己嘴快瞞不過她了,乾脆直言:“是啊,我帶著春嬋一道來的,想尋你認一認臉。結果不巧你出去了,我倆倒黴到了極點,居然被餘常在扣住陰陽怪調地說了一頓,想想都來氣。”
公主如此良善,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與進忠結仇,瀾翠腦中一團亂麻。可若說是進忠主動對公主不敬,那更是天方夜譚,她如今倒開始懷疑是小太監傳錯了。
可無論傳得錯不錯,隻要有一絲可能性她都不敢冒險,而且就算沒鬨到禦前,公主和進忠事後任何一方的報複她都擔不起,她橫豎是不敢賭。
“公主,奴婢感謝您的好心,但因援救奴婢而被皇上貶斥的風險奴婢實在是半分都不願意讓您承擔。奴婢外出時無意間聽得幾個公公私下嘀咕您與個彆禦前大太監的關係不大好,奴婢擔心一旦事發,您會被他使上陰招。他隨意對皇上貶損您幾句,您都有可能招致更重的懲罰。”瀾翠到底還是想求證的,故略隱晦地提了提。
自己不是與個彆禦前太監關係不好,而是幾乎在除進忠以外所有禦前太監心目中皆聲名狼藉。嬿婉尷尬地訕笑著,下意識朝春嬋望了一眼,見得春嬋無奈地向彆處暫且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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