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有人走動,似乎和她說了句什麼。
時遐思這才微微側過臉,光影在她臉上流轉,能看到她眉頭輕蹙了一下,似乎被打斷了思路,但隨即又恢複了那種沉靜的專注,對著來人簡短地說了句什麼,手指依舊在鍵盤上敲擊著,節奏絲毫未亂。
雲芝宇猛地回過神來,像是被那短暫的側臉和蹙眉驚醒。
他迅速收回目光,心臟在胸腔裡不規律地跳了幾下,一種莫名的、類似於窺探了某種秘密的心虛感湧了上來。
他不再停留,轉身快步走向辦公室,敲響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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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報告交給老師,他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那條充滿陽光和玻璃反光的走廊。
但那個穿著灰色衛衣、沉浸在數據星河中的側影,卻像烙印一樣清晰地留在了腦海裡。
初見時那灼人的陽光帶來的眩暈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複雜的感覺。
好奇的藤蔓在心底悄然滋長,纏繞著那個名字。
每一次從彆人口中聽到她的消息,每一次偶然瞥見她專注的側影,都像是在為那個模糊的形象添上一筆新的色彩——強大,耀眼,專業,帶著一種難以企及的距離感,卻又在不知不覺中,在他習慣獨處的世界裡,投下了一道揮之不去的、明亮的光痕。
那光痕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帶著探究欲的吸引,悄然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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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麵試帶來的兵荒馬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終歸平靜。
雲芝宇強迫自己沉入生物化學導論的分子鏈迷宮和高數習題的冰冷公式裡,試圖用邏輯的經緯線重新編織一個穩固的世界。
辯論社的通知?
他幾乎要將它連同那半張毛邊的報名表一起,遺忘在褲兜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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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幾天後一個尋常的午後,《細胞生物學》的課剛結束,教室裡彌漫著粉筆灰和散場的人聲。
雲芝宇正低頭收拾攤開的筆記本和厚重的教材,手機在褲兜裡短促地震動了一下。
他漫不經心地掏出來,屏幕亮起,一條新短信。
發件人是一個陌生的校內短號。
內容簡潔得像一份實驗報告:
【f大辯論社通知】
雲芝宇同學:
恭喜你通過辯論社2022秋季招新麵試考核。
請於本周五晚1900準時到生計院樓302教室參加新社員見麵會暨首次培訓。
請攜帶紙筆。
期待你的加入。
辯論社執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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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餘的感歎號,沒有花哨的修飾。
每一個字都冷靜、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公事公辦。
雲芝宇的手指卻僵在了冰冷的屏幕上。
周圍的嘈雜聲像是被無形的屏障隔絕開去,隻剩下胸腔裡驟然加速的心跳,沉重地撞擊著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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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了?
他盯著那幾行字,視線有些發虛。
那個在招新日被熱情學長強行按在塑料凳上填表的自己,那個在302教室門口徘徊不定、最終被燈光蠱惑般推門而入的自己,那個站在講台上被那雙沉靜銳利的杏眼剖析得無所遁形、隻想落荒而逃的自己……
無數個狼狽倉促的畫麵碎片般閃過腦海。
他明明隻是隨手填了個表,隻想儘快脫身。
他明明在麵試前還在樹下掙紮了十分鐘,差點轉身就走。
他明明在台上緊張得聲音發顫,邏輯卡殼。
怎麼就……通過了?
一絲荒謬感混雜著難以置信的微光,從心底悄然升起。
這結果,完全背離了他最初的預期,甚至背離了他對自己在那場“解剖”中表現出的笨拙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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