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震顫的轟鳴裡,韋沐林拽著江楓撞進通風管的拐角。肩頭磕在鏽蝕的接口處,震得他牙床發麻,掌心的鱗紋短刀卻燙得更凶了,像有條活蛇正順著血管往骨縫裡鑽。
“韋沐林!你跑不掉的!”趙立東的嘶吼裹著焦糊味追來,在管道裡撞出尖嘯的回音,“那畫軸殘片是我趙家的!當年你爺爺——那個汽修廠的老東西,就是靠偷了這殘片才混進城裡!”
江楓腳下一絆,背包側袋的殘片滑出來半寸。米白宣紙上焦黑的窟窿裡,突然滲出暗紅汁液,在火光中洇出個歪扭的符號——像極了她打工的快餐店後廚,瓷磚縫裡反複被蹭掉又重畫的標記。
韋沐林眼角掃過管壁上褪色的編號“b73”,瞳孔驟縮。去年在城南汽修廠當學徒時,他爬過同款管道檢修線路,這味道不會錯:機油混著泔水的餿味,正順著氣流壓過山火的硫磺氣。他們竟從山火圍困的廢墟,闖進了城市的地下脈絡。
“左邊!”江楓突然低喊,聲音被通風管的共振揉得發飄。她指尖劃過管壁,那裡有道極淺的刻痕,和她租的群租房門框上的劃痕一模一樣。
身後傳來撬棍鑿鐵皮的脆響,蛇影成員的黑風衣掃過管道接口,帶起鱗片摩擦金屬的沙沙聲。“頭兒,這管道通市區!”沙啞的嗓音裡透著驚疑,“圖紙上沒標……”
“閉嘴!”趙立東的怒喝混著打火機的哢嗒聲,“燒了他們!殘片遇火會顯全城管網圖,十三處祭壇燒起來,整座城都是我的!”
韋沐林猛地拽著江楓撲向側岔。管道突然向下傾斜,兩人順著滑膩的內壁滾下去,重重摔在堆發黴的紙箱上。
刺鼻的黴味裡裹著廉價洗衣粉的香,還有此起彼伏的鼾聲。江楓抬頭,看見十幾個鐵架鋪擠在昏暗的倉庫裡,牆上貼滿泛黃的招工啟事,晾衣繩上掛著沾機油的工裝——正是她住了半年的群租房。
“誰他媽吵……”最靠近的鋪位上,中年男人揉著眼睛坐起來。脖子上串著的銅錢串叮當作響,韋沐林一眼認出是老王——去年帶他修發動機的工友。
老王看清韋沐林手裡的刀,臉“唰”地白了,手忙腳亂去摸枕頭下的扳手:“蛇骨刀?你們是……”
“老王!”江楓突然喊出聲。她看見老王床頭壓著的照片,相框裡的老頭穿著汽修服,胸口彆著的徽章,和殘片上滲出的符號分毫不差。
通風管的出口“哐當”被撞開,趙立東帶著蛇影成員跳下來。黑風衣掃過滿地啤酒瓶,踢翻的鐵盆裡,半個沒吃完的饅頭滾到江楓腳邊——是昨晚洗碗阿姨塞給她的。
“原來守山的都藏在這兒。”趙立東獰笑著舉起打火機,火苗舔著他手裡的半張殘片,“汽修工、洗碗工、建築佬……一群躲在城市縫裡的耗子,也配守秘密?”
殘片上的汁液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順著群租房的水泥地裂紋蔓延。鋪位上的人們紛紛睜眼,眼神裡哪還有半分宿醉的迷蒙。
老王操起扳手砸向最前的蛇影成員,銅錢串在他腕間轉出銀弧:“小趙崽子,你爺爺當年就是被我們這群‘耗子’趕進山的!”
門口傳來鐵鍋砸鐵皮的脆響。洗碗阿姨拎著沾油漬的鐵鍋站在那裡,圍裙上還彆著快餐店的工牌,另一隻手裡攥著半截殘片:“小江,躲我身後。當年你媽在紡織廠,就是靠這殘片才護住了車間的姐妹。”
蛇影成員的電棍戳過來時,韋沐林揮刀劈出的寒光裡,突然映出無數張臉:汽修廠的老王、快餐店的阿姨、工地搬磚的李哥……那些在城市角落裡佝僂著背,接過他遞的煙、塞給他饅頭的人,此刻都舉著扳手、鋼釺、鐵鍋,眼裡燃著和他掌心短刀一樣的光。
趙立東點燃的殘片落在地上,火苗竄起又猛地縮回,被江楓潑過去的半盆剩菜澆滅。殘片上的管網圖在油漬裡舒展開,十三處標記正對應著城市裡最熱鬨的打工聚集點:菜市場後巷、工地工棚、工廠宿舍……
“你們以為藏在這些地方就安全?”趙立東紅著眼撲過來,手裡的匕首直刺江楓胸口。
韋沐林的短刀迎上去,兩刃相擊的脆響裡,他突然懂了掌心的燙。不是蛇在噬咬,是傳承在發燙——從爺爺在汽修廠藏起第一片殘片,到江楓媽在紡織廠畫下第一個標記,那些藏在油汙、汗水、煙火氣裡的守護,從來都不是秘密,是刻在骨頭裡的本分。
老王的扳手砸在蛇影成員的手腕上,阿姨的鐵棍扣住了另一個人的頭。韋沐林看著趙立東被群湧而上的“打工者”圍在中間,突然笑了。
原來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蛇骨鑄的。是汽修工掌心的老繭,是洗碗工顛勺的腕力,是千萬雙托舉著生活的手,在城市的角落裡,悄悄托住了整座城的光。
短刀的灼痛漸漸退去,韋沐林低頭,看見江楓正用殘片上滲出的汁液,在他手背上畫那個熟悉的符號。
遠處的城市天際線,正泛起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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