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動作格外穩當,醫用剪刀一下一下割開白小柔後頸那層纖薄的皮膚。
全場沒人出聲,隻剩下儀器低沉的嗡鳴。我緊盯著他的指尖,不敢眨眼。
片刻後,他用鑷子夾出一塊拇指甲蓋那麼大的金屬板。
那東西在無影燈下反射出藍紫色的光,內部有團流動的液體一樣的東西時隱時現。
他戴著厚手套,把芯片塞進專用隔離箱中,用手腕推了推額頭上的汗。
“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李醫生低著頭說。
他伸手摸了一下隔離箱外壁,“和普通的電子設備不一樣,更像什麼生物材料和金屬合體的玩意兒。”
他一邊說,一邊調取係統掃描功能。
我把小手電湊到隔離箱旁,把芯片的螺旋型結構暗暗記下。
“係統,分析芯片結構。”我聲音裡有些沙啞。
係統用了短短幾秒:“芯片核心為高度改造的人體神經細胞,能和宿主神經完美融合。
外層殼體為納米級複合金屬,集成微型信號接收、數據采集和電磁乾擾模塊,可接收特定頻率的遠程指令。”
我聽完,摸著下巴琢磨。“薑美人,你怎麼看?”
薑美人正靠著牆,拿著那個老掉牙的數據終端,臉上一點笑都沒有。
她動作機械,指頭不停滑著屏幕,嘴角壓得死死的。
短暫沉默過後,她說:“有一件事,衛新,我原本沒把握,現在幾乎能肯定了。”
我一邊盯著手電下的芯片一邊問:“你查到什麼了?”
“根據我的渠道,”她翻了個存儲盤,把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拷出來;有影像記錄,有手寫的實驗紀要,還有一個紅色蓋章的計劃書。
“汪麗娜根本不是死在爆炸裡。是被‘慧眼’組織的人拖走的。”
“‘慧眼’……”我重複了一下,往日大學裡聽隔壁研究所八卦時那個組織的名字飄了出來。
薑美人把照片放在我麵前。“災變之前,‘慧眼’就開始搞人機融合,在各種封閉實驗裡弄折騰。
他們本想造一種能在極端環境存活的新種族。
汪麗娜是在爆炸裡傷重奄奄一息,被他們拖走做了‘零號實驗體’,全身七成被機械和各種生物電子東西換掉。”
白小柔縮在病床上,聽到這句,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
她嗓音壓得很低:“那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薑美人低頭想了一下,“身體上肯定不是了。
但是最危險不是肉體,被他們洗過腦。‘慧眼’給她弄了一套‘集體進化’理論,說什麼隻有靠科技才能讓人類不被淘汰。
她現在做事已經不像我們認識的那個汪麗娜,更像個被程序灌了‘目標’的工具。”
李醫生光調儀器,邊看白小柔的數據邊嘀咕:“變異體和芯片都想技術升級,人類自己造禍。
唉,這芯片更像傳感器和收集器。”
我沒應聲,腦袋轉得飛快。記憶中汪麗娜曾經笑著問我:“你覺不覺得人工神經元能實現自我進化?”
當時隻覺得這是她的怪想法。我們幾乎天天在實驗台前死磕神經網絡,她天分高得讓人羨慕。
後來,爆炸起前一天我們還因為實驗理念吵了一架。
我想到那晚通宵,實驗台明明白白亮著,我們爭到天亮,誰都不肯退一步。
我頓了頓,對幾人說:“有一件事,你們可能不清楚。
爆炸前,我們其實鬨過一次極大的分歧。她那時候就真心覺得,人類的腦可以用機器神經元全替掉。
進化成新物種也未必不是條路。我原以為她隻是做學問上頭腦子擰不過彎兒……現在回頭想,把自己真的全給交了。”
李醫生查著白小柔的心率,低頭問我:“她現在專門找你,是因為過去的恩怨,還是另有企圖?”
薑美人把手搭桌上,指骨輕輕敲了兩下,“不止是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