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蘊玉說完這句話,不再看慕晚星,也完全無視了旁邊慕臨川複雜的眼神。
她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反手輕輕關上了病房的門。
“哢噠”一聲輕響,隔絕了門外所有的視線和聲音。
病房裡光線昏暗,隻開著一盞微弱的床頭燈。
濃重的藥味和一種生命流逝的腐朽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病床上,慕知遠躺在那裡,形容枯槁,瘦得幾乎脫了形。
臉上罩著氧氣麵罩,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連接著旁邊發出規律聲響的監測儀器。
聽到關門聲,慕知遠緊閉的眼皮費力地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努力聚焦,當看清站在床邊的人影是阮蘊玉時,
那雙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一種驚人的亮光。
眼神是有激動?
有愧疚?
還有……一種終於等到的釋然?
他的嘴唇在氧氣麵罩下艱難地嚅動著,發出模糊不清的“嗬嗬”聲,枯瘦如柴的手微微抬起,顫抖著指向阮蘊玉的方向,又無力地垂下。
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極其費力地擠出幾個模糊的字音,“阿……阿玉……你……來了……”
聲音沙啞破碎,像是砂紙摩擦著喉嚨。
阮蘊玉麵無表情地站在床邊,冷冷地看著他這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心中掀不起一絲波瀾。
對於這個生物學上的父親,她早已耗儘了所有的期待和感情。
從最初那點可笑的,渴望得到一絲溫暖的期盼,到後來被無情欺騙,被當作棄子般對待的現實,早已將她對這個男人的最後一點孺慕之情碾得粉碎。
她沒有回答他的呼喚,也沒有靠近,隻是自顧自地走到病床邊的椅子旁,坐了下來。
姿態疏離而冷漠,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瀕死的親人,而是一個令人厭惡的陌生人。
“找我有什麼事,直接說吧。”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沒有恨,也沒有怨,隻有一種徹底的漠然,“股份轉讓的事,慕臨川已經說了。”
慕知遠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冷漠的臉,眼底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被濃重的失落和痛苦取代。
他吃力地喘了幾口氣,枯瘦的手指再次抬起,顫抖著,用儘全身力氣指向病床旁邊矮櫃的抽屜。
阮蘊玉接收到了他的意圖,沒有絲毫猶豫,站起身,走到矮櫃前,拉開了抽屜。
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
她拿出文件袋,解開纏繞的線繩。當“股份轉讓協議”幾個加粗的黑體大字映入眼簾時,她的瞳孔還是不受控製地微微收縮了一下。
她沒有看慕知遠一眼,直接抽出文件,動作隨意地翻看起來。
白紙黑字,條款清晰。
慕知遠自願將其名下持有的慕氏集團總計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無償轉讓給阮蘊玉。
確認了核心內容,阮蘊玉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那些複雜的法律條款上停留。
她放下文件,伸手拿過矮櫃上放著的簽字筆,拔掉筆帽,筆尖懸停在協議末尾“受讓人”簽名欄的上方,沒有絲毫猶豫,就要落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等……等等……”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急切和哀求的聲音,從氧氣麵罩下艱難地傳來。
慕知遠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手中的筆,充滿了祈求。
阮蘊玉拿筆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向慕知遠,眼神冰冷,等待著他的下文。
慕知遠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監測儀發出了幾聲略顯尖銳的警報音。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聲音破碎得幾乎不成句子。
“阿玉……是爸爸……對不起你……”渾濁的淚水從他深陷的眼眶中滑落,“我要死了……這些……是我欠你的……補償……拿著……夠你……一輩子……”
阮蘊玉聽著這遲來的、廉價的懺悔,嘴角勾起一個極其諷刺的弧度,眼神更加冰冷。
她不耐煩地打斷他:“說完了?”
“但……但是……”慕知遠像是用儘了最後的力氣,死死抓住這轉折的機會,“爸爸……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