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市第一看守所。
會見室。
冰冷的日光燈管散發著毫無溫度的白光,均勻地灑在狹小的空間裡,將牆壁和金屬桌椅映照出一種慘淡的色調。
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形容的沉悶氣味,壓抑得讓人胸口發悶。
傅淮舟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雙手放在桌下,指尖無意識地死死掐進掌心,留下深紅的月牙印痕。
他穿著統一的藍色號服,曾經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些淩亂,眼底帶著明顯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短硬的胡茬,整個人透著一股被強行剝離了所有光環後的頹敗和緊繃。
他的視線,像被焊死一樣,牢牢地鎖定在會見室那扇緊閉的,厚重的金屬門上。
每一次門外走廊傳來腳步聲,哪怕隻是極輕微的響動,他的心臟都會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一下,隨即又重重沉下去。
期待?
抗拒?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他胸腔裡激烈地撕扯,交融。
他期待看到阮蘊玉,哪怕隻是看一眼,似乎都能證明他傅淮舟在這段感情裡麵還沒徹底輸光,還能在她麵前保留最後一點存在感。
他同時也抗拒看到她,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樣子。
傅淮舟攥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隱隱凸起。
“哢噠。”
一聲清晰的、金屬門鎖被扭開的輕響。
傅淮舟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衝破胸膛。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脖子微微前傾,目光死死釘在門縫處。
門被緩緩推開。
然而,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他腦海中預演了無數遍的那張清冷倔強的臉。
一道頎長挺拔,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的身影,帶著一身室外清冷的空氣和一種與這壓抑空間格格不入的從容氣場,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是陸硯清。
傅淮舟臉上那點強撐的,混合著期待與緊張的複雜表情瞬間凝固、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愚弄,被羞辱的狂怒,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之大帶得身下的金屬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滋啦”聲。
“是你?”傅淮舟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了調,尖銳得幾乎破音,他雙眼赤紅,死死瞪著踱步進來的陸硯清,胸膛劇烈起伏,“誰讓你來的?”
“滾!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他淪落到這步田地,鋃鐺入獄,身敗名裂,全是拜眼前這個他曾經視作兄弟、如今卻恨入骨髓的男人所賜。
陸硯清此刻出現在這裡,除了看他笑話,還能有什麼目的?
麵對傅淮舟歇斯底裡的咆哮和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陸硯清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姿態閒適得像是在自家客廳散步,甚至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裝的袖口。
他走到傅淮舟對麵的椅子前,沒有立刻坐下,隻是雙手隨意地插進上衣西裝的口袋,微微歪頭,用一種近乎憐憫又帶著赤裸裸嘲諷的目光打量著傅淮舟此刻狼狽的模樣。
“嘖……”陸硯清輕輕咂了下嘴,“好歹我們曾經也是‘兄弟’吧!”
他刻意加重了“兄弟”兩個字,唇角的笑意冰冷而刺眼,“你以前一口一個‘陸哥’,叫得不是很親熱嗎?怎麼,現在換了個地方住,連人也變臉了?”
這輕飄飄的話語,如同淬了劇毒的針,精準無比地刺中了傅淮舟最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