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沒關係,老話不是常說戲如人生嘛,戲曲這東西剛開始的時候誰也聽不懂,咿咿呀呀總覺著有些莫名其妙,可隻要聽的夠多,看得夠多,總會明白其中的美妙之處。”
張釉停頓片刻,繼續微笑道:“柳先生是新客人,又是讀書人,今兒我擅作主張一回,柳先生以後來這鏡花台,茶水錢全免,打不打賞的,等以後什麼時候柳先生真正喜歡聽戲了再決定也不遲。”
柳相輕嗯點頭。
兩人本就不熟悉,柳相又不是話多善於客套寒暄的讀書人,倒是張釉言語熱絡,對柳相講述關於戲曲的起源,傳承,派彆,以及各類行當。
直至深夜,小雪隱隱有轉大雪的趨勢,寒風愈發呼嘯。
柳相起身告辭,與戲園借了把油紙傘。
黑衣撐傘,在夜色裡漸行漸遠。
冬天的寒冷,對於家底殷實的門戶來說會有彆樣的溫馨。
可對於窮苦人家來說,便是一年之中最難熬的日子。
更何況是一個早已沒了家的流浪小乞兒呢?
白日裡她裹緊單薄衣物沿街乞討,哪怕磕頭不止,哪怕額頭紅腫,她麵前的破碗中依舊隻有三三兩兩的銅錢,加在一塊都不夠買個饅頭的,饒是如此,那些個嫌她搶地盤的老乞丐們對其拳打腳踢後,還不忘將破碗中的銅錢搶走。
小乞兒唯一能做的,就是強行支撐起單薄身子,一瘸一拐遠離那些同類人。
今天,梨園開了嗓。
她聽見了,也喜歡聽。
於是,小乞兒拖了狼狽的身子緩慢且淒涼的走向梨園,她不懂戲,更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隻是這一路上她不由自主跟隨聲音輕輕哼奏。
走到鏡花台牆根角時,實在沒了強撐的力氣,隻能沿著牆垣緩緩蹲下,都沒敢坐在地上,因為積雪凍屁股,真遭不住。
視線裡,雪花如雨,白茫茫一片。
從黃昏到夜幕,從梨園開嗓到賓客離去。
路過的行人沒誰去看這礙眼的乞兒。
會弄臟眼睛。
她實在太餓了,三天沒有吃過一口東西,已經連最基本的哭喊和哀求都說不出口。
雪花越來越大,寒風愈發凜冽。
不知不覺,她的雙眸開始迷離。
她想過自己可能會凍死,會餓死,甚至是被人打死。
隻是一直不知道死亡來臨的那天究竟會是哪一天。
如今,她好像知道了......
生命彌留之際,模糊之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撐傘而行的人,身上衣服的顏色和黑夜融為一體。
她覺著這是一份希望,她不想死,也不願死,哪怕這世道對她而言並不友好。
她心中掙紮,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那人停下了,她能清晰感受到一雙視線在她身上停留。
隻是眨眼的工夫,視線已經收回,那個人重新挪動腳步,向前走去,再沒有看她一眼。
傷心嗎?難過嗎?
是的,她很委屈,很想哭。
明明自己隻是想活下去,可老天爺卻連渺小的施舍都不曾有。
可要說恨,真沒有。
因為她對這世道已經習慣,再無希望何來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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