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思索該如何做更好,更能達到目的時,老祠堂那邊有心聲傳來。
言語內容,讓洞明有些意外。
不過還是謹遵法旨,撤銷了自己那些念頭。
冷哼一聲,身形筆直,腳尖扭轉,如木偶般轉過身,再沒跟呂宗良有過一句廢話,雙手負後,大步離去。
原本閉著眼躺在地上聽天由命的呂宗良睜開一隻眼,見那家夥真的走了。
鬆了口氣,緩緩坐直身軀。
劫後餘生,劫後餘生啊!
揉著隱隱作痛的肋下,呂宗良啐了口唾沫,朝著洞明離去背影狠狠豎起中指。
艱難站起身,一瘸一拐朝街巷拐角走去。
位於小鎮邊緣一條偏僻巷弄的中央地段,老式祖宅院門敞開,以夯實泥土建造起來的土牆與牆坯已經嚴重脫落,房簷上的烏黑瓦片多處開裂,成片蛇蘭盛,陽光自裂縫間隙中灑落房梁,可以想象雨水天氣時的淒冷光景。
肋下已經沒那麼疼,呂宗良深呼吸兩口氣,壓抑住疼痛的氣息,跨過門檻兒時,將從趙管事那得來的銀子擱在手心掂量著,扯著嗓子喊道:“爹!我回來了。”
屋內,有沉悶的漢子嗓音響起,“要到錢了?”
呂宗良緩步走進屋子,朝著床榻上斷了雙腿,永遠無法下地的漢子伸出手,“諾,一兩銀子,好說歹說,趙管事才發善心。”
嗩呐匠的行當有時候很吃香,特彆是為有錢人送終的,一次的賞錢與工錢都要比辛苦一年總和來得多。
隻是呂宗良這半吊子沒這本事,連工錢都差點沒要回來,更彆說賞錢。
沒敢說自己耍無賴外加洞明威脅的事情。
渾身散發惡臭與黴味兒的漢子斜靠在床榻上,瞥了眼銀兩,再看向兒子臉上並不清楚的淤青,漢子悶聲點頭,沒多說什麼。
“我先去給你做飯,今兒個加餐,咱們吃回鍋肉。”
說罷,呂宗良轉身再次出門,買肉去了。
漢子則沉沉歎出一口氣,渾濁視線在破敗的家中掃過。
肮臟,陳舊,就像......一處太多年沒煙火氣的老鼠窩。
日子過到這份上,漢子說不心酸是假的。
可又有什麼法子呢?自己沒本事,年輕時又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打斷雙腿,唯一一份養家糊口的買賣也做不成了,媳婦兒是個聰明人,知道接下來幾十年是個什麼光景,早早趁著還有幾分輕薄姿色,改嫁彆處。漢子不怪她,隻是苦了孩子,半大年紀就要自己討生活。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啊!”
許多年不曾下過床榻的枯瘦漢子低下頭,似乎不想讓他人看到自己如今的落寞神情。
隻是他早就忘了,沒人看他,小鎮的百姓早已將他遺忘。
等他再抬頭,視線看向的地方,是櫃台上邊一杆陳舊的嗩呐,泛著陳鏽,太多年不曾有人拿起,隻能在記憶裡尋找吹奏時的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