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高懸,明月如鏡,籠罩山河萬萬年。
隱於大山懷抱中的小鎮陷入沉睡之後,一雙無形大手自虛空中編造夢境,一個個不存在視線中的光點瑩瑩灑下,融入每個酣眠人識海之中。
夢中世界,各有不同。
曹蠻之夢,乃是一城。
城中有隱於市井的道觀,名為白羊,規模很小,正堂供奉道門祖師之像麵容模糊,香火嫋嫋,卻並無百姓入門祈福。
道觀度牒上邊隻有曹蠻一人。
夢中之相與現實之相天差地彆,在這裡,曹蠻成了個英氣挺拔的而立之人,身穿青紗道袍,頭戴方巾,腳踩布鞋。
最開始,曹蠻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隨心而走,早課,燒香,燒菜,看書,參道.....
第一天的夢境裡,曹蠻做了很多事情,就像在夢裡過完那道士的一天,隻是並未走出那道門戶去往大街小巷。
白羊觀若是有人來此燒香祈福,曹蠻便會禮敬接待,有疑惑,有不解,有難言,他所附身的青紗道士都會一一解答。若是無人,青紗道士就會盤腿坐在道觀庭院中的一方青石上,不以外物擾其形,不以外喜擾其心。
道觀藏書三千卷,每一卷都極為晦澀難懂。
曹蠻此身道士曾經答應過傳道恩師,在沒有看完這些道書之前,絕不踏足外邊的世界一步。
日暮裡,青紗道士便會走入藏書閣翻閱,一天一卷,哪怕不求甚解,也從無停留。
清風白日,道觀隱士,自得清靜。
袁賢的夢則是帝王,國號為成,高坐龍椅,麾下文武百官,坐擁三宮六院。
按照袁賢的話說就是:老子平日裡吃糟糠,睡破床,偷看閨家小娘子都隻能遠觀,這等春秋大夢就該我來做。
當然,作為帝王,每天都有無數的事情需要操勞。
黎明之前從龍床上醒來,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穿戴,再由貼身太監領路前往早朝會。
百官齊聚,文武兩派分立左右,各打各的口水戰,有些太過言語文雅的,袁賢甚至連聽都聽不懂,一場早朝下來,袁賢直覺得腦殼疼。
早朝完畢,還得批閱奏折,某某地有災害,需要如何處理?某某地傳言有妖獸作亂,人員傷亡如何,財政損失如何,一一列舉。或者某某人神異不凡,視為仙人,亦或者天降異象,祥瑞出世,乃是王朝之福等等。
袁賢想著好不容易做個帝王夢,總該好好經曆一番大人物的一天才是。
最過分的奏折滿篇荒唐言,楊洋散散數千字,竟是無一重點,關鍵這類奏折文章不在少數。再怎麼耐著性子也會有厭煩的時候,袁賢掀了桌子,看個錘子看,走了。
離了正殿,開始放縱的一日。
都他娘知道是做夢,還這麼勞心勞力作甚?他出身是苦,但從來沒人喜歡吃苦,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都不過是身處逆境中的自我安慰罷了。
天子之身,權柄之大,天下之人莫敢不從。
當他決定拋棄朝政當個昏君的時候,山珍美酒,鶯燕如群......人間極樂不過如此。
他並未多想為何明明是夢,自己卻有不輸現實的五感與心念,沉浸其中,忘乎所以,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