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叩擊官道,聲如悶雷滾滾,自城外二十裡處奔湧而來。
三百名頂盔貫甲,由純粹武夫組成的精銳鐵騎,胯下皆是神駿非凡的北地鐵脊馬,馬蹄翻飛,卷起漫天煙塵,如一條黃龍在官道上疾速遊弋。
他們周身煞氣凜然,顯然是久經沙場的老卒,每一個呼吸都帶著鐵與血的沉重。
隊列之中,更有六架巨大的劍弩床,由數匹健馬拉拽,其上猙獰的弩臂閃爍著森寒光芒,每一架劍弩床之上都安放著一柄門板大小的特製巨劍,劍身符文密布,隱隱有靈氣流轉。這便是大慶神機營的精銳,一支足以讓任何山上門派膽寒的力量。
鐵蹄如悶雷滾動,早已傳入城內。
蘇邑遙望城外方向,隆隆蹄聲即便隔著遙遠,依舊清晰可聞。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疲憊的眸子裡此刻卻有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總算……該還債了。”
喃喃自語,聲音輕得仿佛會被風吹散。
昔年因她一時疏忽,鑄下大錯,雖非主謀,卻也難辭其咎。
這份愧疚如附骨之蛆,啃噬了她兩百年。
今日,似乎到了償還的時刻。
豁然轉身,抵住身後長劍,劍鞘古樸,不染塵埃。
一步一步,朝著城門外那轟隆作響的馬蹄聲方向行去,步伐不快,卻異常堅定。
“蘇一,你瘋了不成?”
溫飛魚從屋簷下跳了出來,攔在她身前,臉上是少有的焦急與嚴肅,“那是神機營!宸王的親軍,你這時候出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蘇邑腳步未停,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與你無關。”
“怎麼就與我無關了?”
溫飛魚急得跳腳,語速極快地說道:“神機營那幫家夥,個個都是用丹藥喂出來的武道好手,筋骨強橫,氣血悠長,尋常修士遇上三五個都得飲恨。更彆提那六架劍床弩,乖乖,每一架弩床射出的巨劍,威力都堪比玄心境劍修的全力一擊。六架齊發,便是開山境大修士也得暫避鋒芒!你現在過去,不是給人家送菜嗎?”
蘇邑的腳步終於頓了頓,她看向溫飛魚,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需要時間。”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趙家樹。
雖不知神機營的加入會對宸王府的戰局造成多大影響,但蘇邑覺得自己還是得攔上一攔。
即便會死。
死了,或許就能心安理得了。這些年,她活得太累。
溫飛魚看著她眼中那抹死誌,心頭一顫,所有的勸說都堵在了喉嚨裡。他認識蘇邑兩年,深知這個女人一旦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長歎:“你這又是何苦……”
兩人說話間,已行至城門附近。
遙遙望去,官道儘頭,那支騎軍的先鋒已然清晰可見,鐵甲在午後陽光下折射出刺目寒光,殺氣騰呈,令人不寒而栗。
溫飛魚哀歎一聲,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他沒再多說一句勸阻的話,隻是默默地跟在蘇邑身側,一同走出了城門。
罷了,罷了,這婆娘要去尋死,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