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貨啦!新鮮貨!瞧一瞧看一看咯——”
“炊餅!熱乎的炊餅咯...香啊——剛出爐的麥香味兒——”
街道上,貨郎擔子悠長的吆喝此起彼伏,間或夾雜著孩童嬉鬨的稚嫩笑聲,還有那剛出爐的炊餅散發出的誘人麥香,鐵匠鋪傳來的叮當脆響,與遠處酒樓裡傳出的絲竹之音,共同織就了一幅鮮活熱鬨的市井繁華圖。
黑裳柳相今日罕見地以真容行走於這熙攘塵世。,周身那股子屬於山野大妖的淩厲與淡漠儘數收斂,唯餘幾分清冷疏離,瞧著像是個家世不凡卻性子有些冷的官家子弟。
錢梨隱去了身形,依舊穩穩當當坐在柳相肩頭,兩條小腿兒一晃一晃,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一切。小腦袋隨著柳相的步伐微微起伏,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歡快,直接在柳相心湖中響起:“大白蛇大白蛇,這兩百年,榮昌村可真是大變樣啦!以前就是個小小的村落,稀稀拉拉幾十戶人家,哪有現在這般熱鬨。記得以前村口老槐樹下,就一個賣糖人的老頭,現在這牌樓都立起來了,氣派!”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座高大的石製牌樓,又指了指川流不息的人群:“你看你看,這人都快擠不動道了,都快趕上我以前在……嗯,反正就是比以前熱鬨多了!人多了,這煙火氣也足了,瞧著就讓人高興!”
柳相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並未言語,隻是任由肩上的小家夥嘰嘰喳喳。
兩人就這般漫無目的地閒逛著,從鎮北的牌樓走到鎮南的渡口,又從鎮東的晨曦看到鎮西的落日餘暉,將這已然初具城池規模的榮昌鎮看了個通透。
夕陽將天際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街邊酒肆食鋪的燈籠也次第亮起。
“柳……柳先生。”一個略帶幾分刻意壓低聲音自身後傳來。
洞明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柳相身後不遠處。臉上堆滿了諂媚討好的笑容,那雙本該透著幾分邪氣的眸子此刻亮晶晶的,就差把“任務完美完成,快誇誇我”這幾個大字直接寫在臉上了。
錢梨在柳相肩頭輕輕“哼”了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小腦袋扭向一邊,心中嘀咕:“馬屁精,臭烘烘的。”
柳相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落在洞明身上,淡淡問道:“樊之餘知道了沒?”
洞明連忙點頭哈腰,聲音壓得更低:“回先生的話,從那女鬼踏入這榮昌鎮地界開始,就故意讓她察覺到了。我辦事,先生儘管放心。”
柳相微微頷首,抬眼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然開始垂落,幾顆疏星在天邊閃爍。
“既然要看戲,不妨讓老天爺也來應應景兒。”
話音剛落,指尖似有若無地輕撚一下,原本晴朗的夜空毫無征兆地暗沉下來,烏雲自四麵八方翻湧彙聚,不過片刻功夫,便將星月儘數遮蔽。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狂風呼嘯而過,卷起街邊商鋪的幌子。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在烏雲深處炸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紛紛抱頭鼠竄,尋找避雨之處,一時間叫罵聲、驚呼聲響成一片。
......
鎮子東街有家名為“承寶”的酒肆,掌櫃的正站在櫃台後唉聲歎氣。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將他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幾分酒興徹底澆熄。
樓中原本還算熱鬨的幾桌客人,大多被這惡劣天氣攪了興致,紛紛結賬匆匆離去。
“唉,這鬼天氣,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錢也越來越難掙了……”掌櫃的愁眉苦臉地嘟囔著,目光不經意間瞥向不遠處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的小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嗬斥。
就在這時,酒肆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昏昏欲睡的小二一個激靈,猛地驚醒過來,連忙揉著眼睛小跑著迎出門去,準備幫客人牽馬。
雨幕中,隻見來者是個身披蓑衣的獨臂男人。
男人身形不算高大,卻異常挺拔,麵容蒼老,布滿風霜刻畫的痕跡,獨目開闔間精光一閃而逝,顯得精神矍鑠。
腰間還斜挎著一柄樣式古樸的戰刀,刀鞘已被歲月磨礪得發亮,透著一股子鐵血煞氣。
男人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將韁繩遞給小二,沉聲吩咐道:“好生照看馬匹,莫讓它淋著雨。”
說罷,便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邁步走進了酒肆。
此刻的承寶酒肆內,因暴雨的緣故,顯得有些冷清。
除了掌櫃和小二,便隻剩下零零散散幾位被暴雨耽擱了行程的客人。
臨窗的一桌坐著位衣著華貴、麵帶幾分焦躁的富貴書生,正不耐煩地敲著桌麵。
角落裡獨自小酌的是個身著粗布衣衫、相貌敦厚平常的老農,自斟自飲,自言自語。
靠牆的位置則大馬金刀地坐著一位滿臉虯髯、氣息彪悍的虯髯豪客,正旁若無人地剔著牙。
還有一位穿著半舊儒衫,眉宇間帶著幾分落寞與鬱結的中年人,正對著一杯殘酒默默出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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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敦厚、獨自飲酒的老農見獨臂男人進來,目光在其腰間的戰刀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憨厚一笑,揚聲道:“後生,這雨瞧著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不若過來同坐,人多也暖和些,還能一道喝幾杯,驅驅寒氣?”
獨臂男人目光掃過眾人,在那虯髯豪客身上多停了一息,微微頷首,並未多言,便徑直走到老農那桌坐下。
將蓑衣掛在椅背上,露出空蕩蕩的左袖,右手則輕車熟路地抽出腰間戰刀,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側,動作自然得仿佛那刀是身體的一部分。
酒肆掌櫃歎了口氣,見又有客人進來,便吩咐小二上前招呼。
小二得了令,麻利地端來一壺熱茶和幾碟花生米,放在桌上。獨臂老人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在酒肆內掃視一圈,最後落在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道上。
富貴書生見雨勢不減,愈發煩躁,重重地放下茶杯,引來鄰桌幾人的目光。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落在新來的獨臂男人身上,:“這鬼天氣,真是耽誤工夫!這位兄台,大雨天的,你還往外跑,可是有什麼急事?”
獨臂男人沒有回頭,隻是淡淡應了一聲:“趕路。”
那聞言,虯髯豪客從剔牙的動作中停下,抬頭看了一眼獨臂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側的戰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也沒有說話,隻是又從牙縫裡“嘖”了一聲,似乎是對這簡短的對話感到無趣。
中年官人始終對著殘酒出神,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指尖輕撫著杯沿,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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