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語氣輕描淡寫:“她的死,與我何乾?我又未曾親手殺她。我與她之間,雖有肌膚之親,卻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無婚書為憑,最多也隻能算是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罷了。她若不那般癡情,若能早些醒悟,管住自己的嘴,又豈會落得那般下場?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命薄,福淺,看不穿這世道人心!”
這番無恥至極的言論,字字誅心,聽得眾人瞠目結舌。
“你這畜生!”虯髯豪客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杯盤震得叮當作響,右手已然握住了腰間刀柄,便要拔刀相向。
“且慢!”沙場老卒那隻獨臂卻如鐵鉗般按住了虯髯豪客的手腕。
宋姓書生見狀,臉上得意之色更濃,他斜睨著虯髯豪客,冷笑道:“怎麼?想殺我?你可知我嶽丈是何許人也?京城六部侍郎!我若在此地少了一根汗毛,莫說你這莽夫,便是你全家老小,怕是都要為我陪葬!這天下,誰敢動我?”
虯髯豪客被老卒攔住,又聽他這般囂張言語,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怒吼道:“老哥,你這是何意?!”
獨臂老卒麵無表情,獨目中卻閃過一絲幽冷的寒光,聲音沙啞地說道:“殺人這種事,我比你合適。”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震,那柄一直靠在身側的戰刀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眼看便要出鞘!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雨幕,刹那間照亮了整個酒肆,也映亮了眾人驚駭的臉龐。緊接著,滾雷炸響,震得屋瓦簌簌作響。
電光斂去,酒肆之內所有的燈火,無論是桌上的油燈,還是牆角的燭火,乃至那燒得正旺的銅皮火爐,竟在同一瞬間齊齊熄滅!
酒肆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死寂黑暗,唯有窗外風雨聲愈發淒厲,如同鬼哭狼嚎。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能鑽入人的骨髓。
然後,就在那宋姓書生的身後,一雙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手,帶著徹骨的冰涼,輕輕地、溫柔地環住了他的脖頸,撫上了他的頭顱。
一個女子的聲音,幽幽響起,似帶著無儘的歡喜,又夾雜著刻骨的哀怨,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蕩:
“宋郎……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奴家……奴家等得你好苦啊……”
那聲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宋姓書生的耳邊吐氣。
緊接著,黑暗中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輕響,像是熟透的瓜果被猛地從藤蔓上連根拔起的聲音,又像是骨骼碎裂的悶響。
“噗嗤——”
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或許是漫長的幾個呼吸。
老掌櫃顫抖著雙手,摸索著點燃了火折子,重新將桌上的油燈點亮。
昏黃的燈光搖曳著,驅散了些許黑暗。
眾人驚魂未定地望向宋姓書生方才所坐的位置。
隻見那張椅子上,依舊端坐著一道身影,保持著生前飲酒的姿態。
隻是……
那身影的脖頸之上,空空如也。
他的頭顱,不見了。
胸腔處,衣衫破裂,同樣是一個血淋淋的大洞,裡麵的心臟,也已不知所蹤。
無頭的殘軀,兀自端坐,鮮血汩汩而出,將桌麵染得一片猩紅。
慘白的手,哀怨的聲音,以及頭顱和心臟,都隨著黑暗的散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唯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怨的脂粉香氣,以及濃鬱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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