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那個讓你覺得,再熬一熬,就能吃到,但永遠都隔著那麼一小段距離的東西。懂?”
“那你呢?”
男人忽然問。
“不是拉磨的驢,也不是追胡蘿卜的角色,就是你,你自己。你感覺怎麼樣?”
這個問題,讓白梔愣住了。
她每天都在扮演著女兒、員工、朋友……這些角色,可“她自己”是什麼樣?她好像很久沒想過了。
她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我就是那個裝滿了疲憊、焦慮和房貸的容器唄。感覺?沒什麼感覺,麻了。非要說有,那就是每天都在期待周末,又在害怕周一。”
吃完烤串,兩人沿著小吃街儘頭那條不知名的小河踱步。
河水在路燈的映照下,泛著粼粼的波光,晚風吹來,帶著幾分涼意,讓白梔的頭腦清醒了些。
她忽然覺得,跟這個奇怪的男人聊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他不會跟你聊kpi,不會問你有沒有對象,不會催你趕緊買房。
“你沒有夢想嗎?”
男人又拋出了一個老掉牙的問題。
“夢想?”
白梔笑得前仰後合。
“大哥,你是不是上個世紀穿越過來的?現在誰還談夢想啊,夢想能當飯吃嗎?能還花唄嗎?我的夢想就是世界和平,以及下個月的房租能自動交上。”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哦,如果非要說一個,那我夢想著有一天能把辭職信甩在李總臉上,義正言辭地告訴他,他的底層邏輯狗屁不通,他的組合拳打的是王八拳!然後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瀟灑地轉身,買張機票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關機一個月。”
“然後呢?一個月後呢?”
“一個月後……一個月後就灰溜溜地滾回來,打開招聘軟件,繼續研究怎麼把自己的簡曆吹得天花亂墜,找下一份工作,繼續當驢。還能怎麼樣?難道還能在海邊撿貝殼發家致富嗎?”
白梔的語氣又頹了下去。
聊到最後,白梔覺得有些無趣,她停下腳步,隨便找了個理由:“我……我明天還要早起,得回去了。”
男人也停了下來,看著她,臉上還是那副溫和的笑意。
他沒有挽留,隻是輕聲問了一句。
“白芷,你還醒不過來嗎?”
就是這一句話,像一道驚雷,在白梔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此身名為“白梔”的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白芷……
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像一把塵封已久的鑰匙,瞬間開啟了記憶的閘門。
緊接著,無數光怪琉璃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來。
有身為老農,在田埂上感受烈日灼身,指甲縫裡滿是泥土,望著乾涸的土地愁眉不展的辛勞。
有身為書生,在寒窗下苦讀十年,聞到墨香就想吐,最終卻名落孫山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