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仙台上,眾仙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一麵水鏡之上。
掀了桌子,不與他玩了。
何其簡單,何其粗暴,又是何等振聾發聵的言語。
這番話,從一個掙紮求生的凡夫口中說出,是市井小民被逼到絕路上的血性與瘋狂。
可這話若是應在當年那樁事上,便是聖人一怒,血染三界,重定乾坤的無上殺伐。
冥冥之中,竟是一語成讖。
他們如何能忘記,當年那位碧遊宮的主人,在最後的關頭,做出的便是這般選擇。
誅仙劍陣,非四聖不可破。
此乃掀桌之始。
萬仙大陣,截教舉合門之力,與闡、人、西三教決一死戰,幾乎打得洪荒破碎。
此乃掀桌之行。
到最後,那位師叔甚至動了重開地水火風,再立世界的心思。
那便是要將這桌子連同整個屋子都付之一炬,大家一了百了。
眾仙心中都明鏡似的,斷然不是這凡夫三言兩語,便能左右聖人的心意。
聖人行事,自有其萬千考量,豈會因一介螻蟻之言而動?
蓋因那位師叔,早在紫霄宮中議定封神榜時,便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否則,他又何必放下聖人之尊,親身來這昆侖山,說是要與自家二哥商議?
名為商議,實則已是最後的通牒。
隻是,誰也未曾料到,他會在這風雪之中,遇上這麼一個跪地求道的凡人。
陸凡這番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這不僅僅是陸凡的看法,也是通天教主自己心中最想說,卻又因著那份聖人臉麵與兄弟情分而遲遲未曾說出口的話。
眾人此刻回想,才恍然大悟。
方才那位師叔說要來玉虛宮商議封神榜之事,想來是他最初還存著幾分兄弟情麵,尚欲再爭取一二。
可在他們所知的過往中,那位師叔後來並未踏足玉虛宮!
剛才很多人就非常疑惑了。
隻是一直未曾說出口。
現在想來,便是在與陸凡一番對談之後,他心中已然做出了決斷,再無半分妥協的念頭。
從此之後,三教再無商議,唯有兵戎相見。
想到此處,眾仙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其中的因果,當真是不可思議,不可言說。
而且,當年的事,其實通天就隻差那麼一點!
當真是,就隻差那麼一點點。
界牌關前誅仙陣起,四劍懸掛,殺氣漫天。
那一陣,何其凶險!
非四聖不可破。
若非大師伯太上老君一氣化三清,又請來了西方那兩位,單憑闡教之力,怕是早已儘數葬身於那無窮劍氣之中。
及至後來萬仙陣中,更是將這場道統之爭推到了極致。
若非長耳定光仙背師求榮,盜走了那六魂幡。
若非......
唉!
往事已矣,再多的“若非”也隻是空談。
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當年的通天,不是錯了!
他立下截教,廣開山門,傳大道於三界眾生。
不論根腳,不問出身,凡有向道之心者,皆可入其門下,聽聖人講法。
此等胸襟,此等氣魄,難道是錯?
是,他門下弟子,確有濕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輩。
可求道之路,本就該向一切生靈敞開。
天道之下,何物不為螻蟻?
難道隻因出身微末,便活該被斥為左道旁門,永無證道之機?
封神榜高懸,殺劫降臨。
榜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名額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