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念一想,不對,西岐主力遠在數百裡之外,哪能這般悄無聲息地摸到朝歌腹地?
再定睛一看,見來者皆是殷商兵甲,這才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隻是這陣仗,著實嚇人。
他現在是一肚子被人攪了清夢的惱怒。
領隊的一名校尉上前一步,抱拳道:“我等奉命行事,要往東城張主簿府上拿人,還請錢大人行個方便,打開關卡。”
他隻說了奉命,卻未提是奉了誰的命。
那錢司倉一聽是要去動張主簿,眉頭立時便擰成了一個疙瘩。
在他看來,這張主簿是他的人,在這城東這一畝三分地上,動他的人,就是打他的臉。
如今殷商人皇權威日衰,朝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這等借著由頭,行私人械鬥之事,並不少見。
他隻當是哪個與張主簿有過節的官員,尋了個由頭來報複。
他冷笑一聲,將手一背,拿起了官腔。
“奉命?奉誰的命?本官怎麼沒有接到兵部的調令文書?”
“張主簿乃是朝廷命官,沒有本官的手令,沒有三法司的勘合,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在京畿重地隨意拿人?”
“你們可知這是什麼罪過?衝撞關卡,擅捕官員,這可是謀逆的大罪!”
“還不快快退去!否則,休怪本官將爾等儘數拿下,打入天牢!”
那校尉也是個耿直性子,聞言麵色一沉:“我等隻知奉命行事,錢大人若要阻攔,出了什麼岔子,隻怕你擔待不起。”
“笑話!在本官的轄地,還有本官擔待不起的事?”錢司倉愈發來勁,隻覺得對方是色厲內荏,心中更是篤定了幾分,“本官今日便把話放在這裡,沒有文書手令,這關卡,誰也彆想過去!”
兩邊人馬就這麼僵持在了關卡之前,氣氛劍拔弩張。
魏大人坐在馬上,本想讓手下人自行處置,不想平白折了身份。
可見這錢司倉如此不知死活,心中那股火氣便再也壓不住了。
此事乃是仙長親自交辦,若是耽擱了時辰,惹得仙長不快,他這頂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好大的官威啊,錢司倉。”
那錢司倉正自得意,聽見有人陰陽怪氣地搭話,卻又不見人影,當即把臉一橫,朝著聲音來處罵道:“什麼東西在背後裝神弄鬼?有膽子就站到官爺麵前來說話!”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一陣不疾不徐的馬蹄聲。
隊伍如潮水般向兩側讓開,一匹神駿的黑馬緩緩踱出。
馬上端坐一人,雖未開口,那身遠比錢司倉華貴精致的官服與沉凝的氣度,便已讓他心頭一跳,將後麵的罵詞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人勒住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緩緩開口,聲音正是方才那一個:“本官,掌宮中器物用度,天子近臣,當朝少府,魏贏!”
聽到“少府”二字,錢司倉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起頭,借著火光,終於看清了那張他隻在朝會遠遠見過一次的臉。
一張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魏......魏大人?”
他雙腿一軟,幾乎要從地上癱倒下去,聲音都在打顫。
少府魏大人,那可是天子近臣,朝中三品的大員!
比他這個城東的司倉,高了不知多少級。
他這輩子,連跟魏大人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