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與大日如來聞言,皆是將目光投向了他。
“佛祖請講。”
藥師王佛遙遙望了一眼西方的靈山方向:“靈山之上,接引佛祖一向清靜無為,輕易不問世事,想來是不會理會此間紛擾的。可世尊他老人家,總還是在的。”
“世尊乃我佛門如今的話事人,三界之內,大小事務,皆由他老人家做主。”
“今日這般大的變故,已是牽扯到了聖人博弈,非同小可。”
“與其我等在此處憑空揣度,胡亂猜測,倒不如遣一人,速回靈山大雷音寺,將此間情狀,從頭到尾,一一稟明世尊,請他老人家示下,我等在此也好有個章程,不至於亂了陣腳。”
“在此之前,我等隻管在此處拖延片刻,穩住那猴頭便是。”
“或與他說些道理,或與他講些因果,總歸是將時辰拖延過去,靜待靈山那邊的回音。”
“如此,方是萬全之策。”
這番話說出來,燃燈古佛與大日如來皆是眼睛一亮。
是啊!
他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他們在這裡愁眉不展,進退兩難,可靈山之上,不是還有那位真正能拿主意的麼?
釋迦牟尼如來佛祖!
當年那猴頭大鬨天宮,最後還不是被他老人家一掌壓在了五行山下?
如今這局麵,雖然牽扯到了聖人,更為複雜,可請世尊出來定奪,總好過他們幾個在這裡瞎猜。
此事由世尊來決斷,那麼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這因果,也擔不到他們頭上來。
便是日後聖人怪罪下來,也有個高個的頂著。
這當真是眼下唯一可行,也最是穩妥的法子了。
“善哉,善哉!”燃燈古佛那張愁苦的臉上,終於見了些許鬆動,他對著藥師王佛微微頷首,“此法甚好。我等在此處拖延,一來可等世尊法旨,二來也可看看,那位截教的聖人,究竟還有何後手。”
“一舉兩得,穩妥之至。”
大日如來亦是點頭稱是:“正是此理!那便速速遣人回報靈山,我等在此,先去會一會那猴頭,與他分說分說!”
計議已定,三人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總算是落了半邊。
雖然不知前路如何,可終歸是有了個方向,不至於像那沒頭的蒼蠅一般,在此處乾耗著,丟人現眼了。
彼此間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那先前眉宇間的愁雲慘霧,竟也散去了幾分,複又端起了那份屬於佛門大能的從容與鎮定。
隻見燃燈古佛往前走了兩步,立於眾人之前。
他那張素來愁苦的麵容上,此刻竟掛上了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對著天庭眾仙官與那邊的孫悟空遙遙合十一禮,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諸位仙友,還有大聖,方才我等商議許久,亦覺得此事這般僵持下去,終非了局。”
他這話一出,眾人精神皆是一振,目光齊刷刷地彙聚過來。
連孫悟空那煩躁不堪的神情,也稍稍收斂了些,豎起了耳朵。
隻聽燃燈古佛繼續言道:“陸凡此子,觸犯天條,罪孽深重,本該依律嚴懲,以儆效尤。”
“此乃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本也無可爭議。”
這話頭一起,天庭眾仙便心中暗道,來了,這還是要說車軲轆話,不肯讓步。
孫悟空更是將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嘴角一撇,已是準備開口譏諷了。
誰知燃燈話鋒一轉,柔和了下來。
“然,我佛門亦講究一個‘慈悲為懷’。”
“方才觀諸位仙友神情,又見大聖這般為故人奔走,想來諸位心中,對此子亦有不忍之處。”
“天庭乃三界樞紐,諸位同道之心,便是天心。”
“我佛門雖在西牛賀州,卻也當體察天心,順應人情,不可一味固執己見。”
這番話說得是何等漂亮!
既全了天庭的顏麵,又把自己擺在了一個通情達理的位置上,倒好似先前那咄咄逼人,非要置陸凡於死地的不是他們一般。
眾仙官聽了,心中更是畫魂兒,暗道這佛門今日是轉了性了不成?
前一刻還寸步不讓,怎麼這會兒倒肯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