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頭若說沒有圈套,怕是三歲的孩童也不信。
可麵上卻不好表露,隻得一個個肅容靜聽,看他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燃燈古佛將眾人神情儘收眼底,心中自有計較,接著說道:“先前我等以三生鏡照看此子過往,所見者,皆是殺伐罪孽。”
“故而才有先前那般定論。”
“可如今想來,或有偏頗。”
“一人之功過,豈能隻觀其一,不及其二?”
“我佛門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看的便是一念之間的善。”
“此子雖有殺孽,焉知他便沒有積累功德之時?”
“這樣罷,既然先前隻看了他的過,未免有失公允,不如我等便再動用一次三生鏡。”
“這一次,我們不看他的罪,隻看他的功。”
“倘若......倘若他功德浩瀚,足以抵清那身上的殺孽,那我佛門也非是不講道理之輩,願意就此讓步,放他離去,了結此間因果。”
“不知諸位仙友與大聖,以為此法如何?”
這話一出口,南天門外,又是一片死寂。
好一個功可抵過!
說得是何等大度,何等慈悲!
可這其中的門道,稍有心機者,一轉念便能品出不對味來。
功是功,過是過,一碼歸一碼,自古便是天條鐵律。
何時聽過殺人放火的罪過,能用些許功德來抵消的?
若真如此,那天規戒律豈不成了擺設?
今日殺了人,明日去救濟幾個凡人,便能功過相抵,天下豈不大亂?
這道理,佛門會不懂?
他們自然是懂的。
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尋了個由頭罷了。
燃燈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這不過是拖延之計。
無論那鏡中照出什麼來,是漫天功德金光也好,是救世濟民的偉業也罷,最後這定奪的權力,不還在他們佛門手中?
他們若說抵得,那便抵得。
他們若說抵不得,縱然是天大的功德,也抵不得。
這其中的分寸拿捏,全憑他們一張嘴。
這番做作,一則可將時辰拖延下去,靜待靈山那邊的示下;二則又可在三界眾仙神麵前,做足了我佛門寬宏大量的姿態,便是最後依舊要懲處陸凡,那也是他功不抵過,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當真是個滴水不漏的陽謀。
天庭的眾仙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麵麵相覷,皆是人精,哪裡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可明白歸明白,他們又能如何?
佛門已然讓步了,他們若是不接,倒是天庭這邊小家子氣,不識抬舉了。
可若是接了,這主動權便又回到了佛門手中。
一時間,眾仙官皆是左右為難,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了淩霄寶殿的方向。
那裡一片靜默,玉帝陛下顯然是不打算就此事發表任何意見,將這難題,又原封不動地拋了回來。
眾仙官心中叫苦不迭。
玉帝不開口,他們誰敢做這個主?
這南天門外,官職最高的,也不過是些部司主官,論及這等牽扯聖人博弈的大事,他們的話,與凡間的屁也差不了多少。
於是乎,這無數道目光,便很自然地,從仙官身上,又挪到了那斬仙台的另一側。
那裡站著的三位,才是眼下真正能拿主意的人。
孫悟空,楊戩,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