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和楊鈞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複雜。
陸明深吸一口氣，坦然道：“我們？回雲州，回家。”
“回家？”老漢重複了一遍，聲音裡帶著茫然。
“是，回家。”
楊鈞接口道。
“安貧樂道，這就是我們想要的，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地過日子了，不是嗎？”
他環視著眾人，像是在說服彆人，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然而，場下的氣氛並未因他們的回答而鬆動，那股沉重的氣息反而更濃了。
又過了好一陣，壓抑得讓人心慌。
終於，一個年輕些的後生，鼓起勇氣問道：
“那……清平道呢？清平道……還在嗎？”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砸進了死水潭。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最前方的二人身上。
陸明沒有猶豫，堅定地開口道：
“在！一直都在！”
“清平樂道，天下大同。”
“這是澤公的夙願，也是清平道存在的意義！”
“這也是我的意思。”
楊鈞重重點頭。
得到兩人的肯定，眾人這才齊齊地鬆一口氣。
“明公、鈞公，讓我們送送你們吧！”
不知是誰先喊了出來。
“山高路遠，兩位一路當心啊！”
更多的聲音隨之響起。
沒有命令，沒有組織。
人群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自發地動了起來。
起初是靠近的幾十人圍攏上前，接著是更遠處的人聽見動靜，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低矮的屋舍，彙入人流。
田埂上勞作的農人直起身，街邊修補家什的匠人放下工具，抱著孩子的婦人，拄著拐杖的老人……他們從四麵八方向著陸明和楊鈞所在的方向彙聚。
轉眼間，通往城外的大道兩旁，便已彙聚成一片汪洋人海。
他們衣著樸素，甚至破舊，但此刻，每一雙眼睛都緊緊追隨著那兩道即將遠行的身影，目光感激，十分地不舍。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喧天的鑼鼓。
隻有一雙雙沉默的眼睛和祝福。
“明公，保重啊！”
“鈞公，雲州路遠，路上小心！”
“記得……記得有空回來看看……”
陸明和楊鈞走在人群自動分開的通道裡，他們看著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看著這一雙雙真摯情感的眼睛，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吳澤……如若你見到這幅場景，那該多好……”
陸明喉頭滾動，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欣慰交織著湧上心頭。
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這不正是吳澤心心念念，為之犧牲生命的圖景嗎？
摯友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那雙眼睛此刻仿佛正帶著欣慰的笑意，穿過人群，靜靜地望著他。
陸明怔怔地看著那雙眼睛，一陣恍惚。
“吳澤……”
回過神來時，哪兒還見自己的摯友，有著隻是一雙雙飽含淚水，卻充滿了希望的眼睛。
“這就是你口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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