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下午，徐家客廳裡的老式座鐘剛敲完六下
徐家客廳裡傳來了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音，彌漫著微妙的火藥味。
徐瑤瑤就迫不及待地穿著新買的星空藍公主裙，衝出了臥室。
她的小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歡快的節奏，驚醒了正在藤椅上打盹的徐奶奶。
“哎喲，這一大晚上的...“徐奶奶眯著老花眼，看著孫女在玄關處轉圈，“一個丫頭片子過個生日，至於這麼興師動眾？“
徐媽媽追在後麵給女兒係鞋帶，手指在絲帶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聽見婆婆的嘀咕，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雙點綴著水鑽的小皮鞋在百貨大樓裡賣一百八十元，是丈夫特意為女兒生日買的。
“我過六十大壽，也就是在老家擺了三桌...“
徐奶奶坐在藤椅上，手裡的蒲扇扇得啪啪響。
“媽，“徐爸爸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水晶盤裡精心擺著去核的車厘子，“瑤瑤就喜歡蘇老板家的手藝，一年就這麼一次。“
徐奶奶冷哼一聲，眼睛瞟向牆上掛著的全家福。
照片裡大孫子被簇擁在中央，而徐瑤瑤站在最邊上。
她撇了撇嘴：“要是請自家親戚也就算了，還請什麼同學...“
徐媽媽的手指在第二隻鞋帶上打了個死結。
她想起上個月的家庭聚會，大哥家的兒子碗裡堆滿了雞腿，而她家瑤瑤剛夾起一個，就被婆婆說“女孩子要少吃油膩，容易胖。“
當時丈夫當場給女兒夾了兩個雞腿，可那頓飯孩子還是吃得悶悶不樂。
“媽，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先走了。“徐媽媽柔聲提醒，給女兒整理好裙擺，“瑤瑤，跟奶奶說再見。“
這條星空裙是女兒纏了兩個月才買到的限量款，裙擺上手工縫製的星星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雖說價格有點小貴，但是自家寶貝女兒喜歡。
花再多錢也是值得的。
“奶奶再見！“徐瑤瑤跑到藤椅前，踮腳親了親奶奶的臉頰，“我會帶好吃的蛋糕回來！“
徐奶奶勉強擠出一絲笑，枯枝般的手摸了摸孫女的劉海：“去吧去吧。“轉頭卻對兒子壓低聲音：“你回頭問問蘇老板，能不能再搞一桌，等牛牛過生日的時候...“
這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徐爸爸出聲打斷了。
“媽，我先送阿婉跟瑤瑤下去，天黑了樓道裡的燈還沒開不好走路。”徐爸爸說著，把妻子女兒送到了電梯口，看著電梯合上了才又折返回來：“媽，您真不去？今天這宴席有您最喜歡喝的雞湯。”
“不去！“徐奶奶蒲扇一摔，“看著彆人家孩子吃香的喝辣的，我親孫子連口湯都喝不上！“
徐爸爸歎了口氣，坐在母親身邊的老式縫紉機上，那是母親給大孫子縫書包的專屬座位。
“大哥家孩子去年生日，我不是也包了大紅包？“
“那能一樣嗎？“徐奶奶嗓門突然提高，又警覺地看了眼緊閉的家門，壓低聲音，“你大哥家可是男娃！將來要繼承家業的！“
徐爸爸皺眉：“媽，這都什麼年代了...“
“什麼年代？“徐奶奶打斷他，“你媳婦要是爭氣生個兒子，我天天給她燉雞湯補身子！“
說起這個她就來氣，是個女娃也就罷了，大不了下一個繼續努力。
可偏偏隻從生了這一個之後，兒子跟兒媳婦就再沒有動靜。
想到這裡徐奶奶扯著兒子的袖口，“你跟阿婉還年輕，家裡條件又不錯，還是抓緊時間給瑤瑤在生個弟弟...“
“媽！“徐爸爸猛地站起，縫紉機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瑤瑤就是我的一切，您再說這種話，今年過節我們就不去大哥家了。“
這話一出，徐奶奶頓時閉上了嘴巴。
此時樓下傳來汽車喇叭聲。
徐爸爸起身，從錢包裡抽出幾張鈔票塞給母親：“媽，您晚上要是想吃點什麼就用手機叫個外賣，晚上我帶點蘇氏私人菜好吃的菜回來給您嘗嘗。“
徐奶奶把錢推開，陰陽怪氣道：“省著給你閨女花吧，我看她今天穿的那一身可都不便宜。“
徐爸爸無奈，把錢放在茶幾上：“那您好好歇著。“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母親幽幽的聲音：“媽剛才跟你說的事情，你還是再考慮考慮...“
徐爸爸沒有吭聲，也沒有回頭，直接拿著鑰匙走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徐奶奶枯瘦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藤椅扶手。
老式座鐘的鐘擺在寂靜的客廳裡來回擺動，發出沉悶的"哢嗒"聲。她盯著茶幾上那疊紋絲未動的鈔票，突然抓起蒲扇狠狠扇了幾下。
"叮咚"——手機提示音打破了寂靜。
徐奶奶眯著老花眼，劃開那個老舊智能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
【老張頭：徐大姐，你要的土雞蛋到貨了，純正的走地雞，蛋黃都是金黃色的。還要不要？要多少？】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想起半個月前特意托鄉下親戚找這種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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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想著孫女正在長身體，這種純天然的雞蛋最補。
可現在...
徐奶奶重重地戳著屏幕："不要了！"
消息剛發出去，對方立刻回複。
【老張頭：咋不要了？你不是說專門給孫女補身體的嗎？這雞蛋可難找了...】
老太太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她盯著牆上那張被重新掛好的全家福。
照片裡徐瑤瑤穿著同樣漂亮的裙子，和剛才出門時一模一樣。
那個什麼蘇老板的私房菜，一頓飯夠買多少筐土雞蛋？
"啪"的一聲，老人把手機反扣在茶幾上。
屏幕還亮著，最後一條消息孤零零地懸在那裡。
【老張頭：雞蛋給你留著？孩子長身體要緊啊...】
......
地下車庫裡，徐媽媽正在整理後座的兒童安全椅。
她聽見丈夫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車庫回蕩，像沉悶的鼓點。
“你媽是不是又...“她的聲音哽在喉嚨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安全椅上的星座圖案。
那是女兒最喜歡的射手座。
徐爸爸把保溫壺放進後備箱，那裡已經塞滿了給小朋友準備的禮物。
“彆多想，媽就是年紀大了，觀念轉不過來。“他轉身抱住妻子，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香。
這是女兒去年母親節用零花錢買的洗發水。
攢了大半年的零花錢，一共買了兩瓶，一瓶送給了他媳婦，一瓶送給了他媽。
徐爸爸還記得當時他媽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笑得都合不攏嘴，直誇自家寶貝女兒。
是個乖孩子，有孝心，以後一定有大出息，女孩就是貼心諸如此類的話。
可是這會他媽又好像忘記了之前的種種，開始嫌棄瑤瑤是個女孩。
後座上，徐瑤瑤正開開心心的把漂亮的星空貼紙一個個貼在禮盒上。
每個貼紙都綴著不同的星座，在車庫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