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道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層層希望的漣漪，並迅速化作洶湧的狂潮！
“劍仙斬了左賢王！突厥狗潰敗了！”
“程將軍提著那狗賊的腦袋上過城頭！我親眼所見！”
“援軍！是劍仙帶援軍來了！雲州守住了！”
左賢王阿史那咄苾授首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點燃了這座瀕死之城中殘存的最後一絲生氣。
麻木的眼神重新聚焦，佝僂的脊梁艱難挺直，絕望的陰霾被一種混雜著血淚的、近乎虛脫的狂喜衝散。
當李白的身影出現在殘破的城門處時，這座飽經蹂躪的城市徹底沸騰了！
他並未騎馬，懷中緊緊抱著用厚厚毛氈包裹、氣息依舊微弱如遊絲的李寒衣。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踏得堅實，仿佛要用自己的身軀為懷中人隔絕世間所有的風霜與動蕩。
青蓮劍懸於腰間，劍鞘上殘留著昨夜激戰的痕跡，血跡與煙塵混合，更添肅殺。
他臉色沉凝，並未因勝利而展顏，深邃的眼眸中隻有化不開的憂慮，如同冰封的寒潭，倒映著懷中人蒼白的臉頰。
然而，這沉凝的身影，在雲州軍民眼中，卻如同劈開黑暗的神隻！
“劍仙！”
“青蓮劍仙萬歲！”
“謝劍仙救命之恩！”
無數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湧上街頭，不顧士兵的阻攔，紛紛跪倒在冰冷泥濘的道路兩旁！
他們磕著頭，淚流滿麵，嘶啞地呼喊著，用最原始最真摯的方式表達著劫後餘生的感激。
簞食壺漿？
這座被洗劫一空的死城早已拿不出像樣的東西。
他們奉上的，隻有沾著泥土的、凍得硬邦邦的粗糲麵餅，隻有瓦罐裡渾濁的雪水，隻有從廢墟裡扒拉出來的、帶著煙熏火燎痕跡的零星財物。
“劍仙！喝口水吧！”
“恩人！吃點東西！”
“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快不行了…”
一雙雙布滿凍瘡和老繭的手，顫抖著將那些微不足道的“貢品”高高舉起，飽含熱淚的眼睛裡充滿了祈求與卑微的感激。
更有抱著奄奄一息孩童的父母，跌跌撞撞地撲到路前，額頭磕得鮮血淋漓。
李白腳步微頓。
看著眼前這如同地獄繪卷中掙紮求生的一幕幕，看著那一張張被絕望和希望扭曲的臉龐，感受著懷中李寒衣微弱卻頑強的生命氣息，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與酸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臟。
這勝利的代價，太過慘烈。
他微微側身，避開了那些遞到眼前的、飽含血淚的“供奉”，沙啞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跪拜者的耳中：
“雲州…守住了！是你們！是程將軍！是每一個浴血奮戰的將士和百姓，守住了這座城！李某，不過儘了綿薄之力。”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抱著孩子的父母，對緊隨身後的不良人統領天傷星，沉聲道：
“傳令！軍中所有醫官、隨行攜帶之傷藥，優先救治城中婦孺傷患！違令者，軍法從事！”
“遵命！”天傷星肅然領命，立刻帶人分開人群，組織救治。
人群爆發出更大的感激哭嚎。
李白不再停留，抱著李寒衣，在自發讓開道路、依舊不斷叩拜的百姓注視下，大步走向城內臨時清理出的、相對完好的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