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沾滿泥濘的白色汽車歪斜地停在通往祈箏市主乾道旁一處相對完好的廢棄加油站前。
車門打開,斯洛菲斯動作利落地鑽了出來,雖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右臂上那惡魔刺青在褪色天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但他步伐穩健,絲毫看不出瀕死之態,隻是眉宇間帶著濃重的疲憊。他拎著幾個油膩的塑料袋走向後座。
“喏,你們寅國的刀削麵,趁熱。”
他拉開車門,將袋子遞進去。
車後座,蘇禹靠坐著,裹在斯洛菲斯找來的寬大舊外套裡,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遍布全身的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但他眼神依舊清醒,隻是蒙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深沉的陰鬱。
柳悠的魂影好奇地湊近飄過來的一個袋子,虛化的手指試圖去戳那塑料包裝,發出清淺但帶著點活力的聲音:“哇,好香!你這聯邦的老白人還知道刀削麵呢?”
“我寅國話說這麼流利你覺得我連刀削麵都不知道?瞧不起我是吧你這本土文盲幽靈…”
斯洛菲斯見狀,忍不住揚了揚眉毛,帶著點調侃:“我說幽靈女士?還有你這都…輕飄飄的狀態了,還能聞著味兒?這玩意兒對魂體有用?”
他指了指那碗加料實在的麵條。
柳悠的魂體似乎做了一個“叉腰”的虛化動作反駁道:“怎麼不能?魂體也是要感受‘活著’的滋味的!不需要吃飯不代表不能吃飯!而且…”
她努力凝聚一絲陰氣,讓虛化的手稍微凝實一點,輕輕“托”住那個對她而言沒有實質重量的袋子,語氣帶著點小堅持,“…說不定能吸收點‘煙火氣’呢!總比那些隻知道吸陰氣的老古董強!”
斯洛菲斯失笑搖搖頭,坐回駕駛座發動了車子。他單手利落地撕開自己那份麵的塑料袋包裝,濃鬱的肉醬氣息彌漫開來。
一邊吸溜著麵條,目光掃過灰白壓抑的天空,眉頭緊鎖:“這鬼樣子…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感覺整個星球都在…腐爛,這個世界到底還要變成什麼樣。”
後座,一直沉默的蘇禹,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他沒有抬頭,目光落在自己那隻還算完好的、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的手上。
他用極其沙啞的聲音,緩緩道:“你追查的那個人,是顏禦吧。”
“奧奧,差點忘了,你是寅國那個什麼調查員,你認識那個入侵聖殿的家夥?”斯洛菲斯咀嚼的動作一頓。
“顏家,還有他們背後的存在,應該就是造成世界異變的罪魁禍首,你描述的那兩人,其中之一就是顏家家主,顏禦。”
蘇禹望著窗外世界,緩緩訴說著。
從鑰柏,再到臨峰、棲陽市…
直到這個龐然大物成為比詭異災害更甚的惡疾。
斯洛菲斯熟練的用筷子扒拉幾塊肉臊子:“操!這夥精神疾病患者,做的這些,都是為了那個‘神’?”
他不需要蘇禹明確回答,對方的沉默就是答案。他輕歎一口氣,嘴角叼煙:“這事兒,躲不開了。”
汽車在死寂的公路上疾馳。臨近祈箏市外圍,道路被森嚴的軍事關卡封鎖。
斯洛菲斯停下車,搖下車窗。
不等士兵開口,後座的蘇禹已經用那隻完好的左手,艱難地遞出了他的調查員證件。
他的動作牽動了傷口,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手臂微微顫抖。
“處理局…蘇禹。請…聯係…負責人。”
士兵查驗證件後,臉色凝重,迅速彙報。很快,路障移開,一輛軍用吉普駛來。
士兵小心地攙扶重傷的蘇禹轉移,斯洛菲斯則自己利落地坐進了副駕。
軍用吉普在沉默中穿行,越靠近市區,那種令人窒息的空曠感越重。
沒有硝煙,沒有血腥,甚至…沒有屍骸。隻有無邊無際、死氣沉沉的廢墟。
蘇禹的心,隨著車窗外的景象,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