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轎車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平穩地行駛在通往寅國腹地的隱秘公路上。
窗外，景色飛速倒退，但無論公路兩旁是蔥鬱的山林還是廢棄的村鎮，都無法掩蓋那懸於天際、如同巨大潰爛瘡疤的蒼白侵蝕區域。
那抹不祥的灰白，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跡，緩慢卻無可阻擋地擴散著，吞噬著天空原本的色彩。
車內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真皮座椅散發著皮革與雪茄混合的昂貴氣息，柔和的暖色燈光營造出近乎奢靡的舒適感。
與其說這是交通工具，不如說是一個移動的私人會客廳。
斯洛菲斯大大咧咧地陷在對麵的沙發裡，昂貴的皮鞋隨意地搭在鋥亮的矮幾邊緣，嘴裡叼著的香煙升起嫋嫋青煙。
他抓起一瓶冰鎮威士忌，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喉結滾動發出滿足的歎息，與這精致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的對麵，坐著達爾曼伽家族的代表，古倫·達爾曼伽。
中年男人身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領口彆著一枚造型古樸的銀質家徽。他端著一杯暗紅色的葡萄酒，姿態優雅地輕輕搖晃著杯身，讓酒液在杯壁上掛出完美的“淚痕”。
“我們的大靈異偵探，你現在的樣子，很難讓我相信你說的話。跨越半個元星，深入寅國這個正在腐爛的舊土地，我該怎麼說你的勇氣呢？”
古倫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聯邦上流社會特有的腔調，每一個音節都保持著應有的清晰和克製，“斯洛菲斯先生，我希望你耗費家族如此多資源傳遞的消息，每一個字都經得起最嚴苛的‘真實之眼’審視。”
他抿了一口酒，目光透過鏡片，冷冷的探究著這位在聯邦各大家族中臭名昭著的流氓偵探“你應該很清楚，欺騙達爾曼伽的代價，遠比你想象中…要深刻得多。”
斯洛菲斯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得微黃的牙齒，毫不在意地將煙灰彈進一個本應盛放水果的水晶碟子裡。
“代價？哈！我親愛的黑魔法師，都他媽世界末日了，還談什麼代價？”
他攤開雙手，動作粗魯，“騙你？你覺得我像是被劣質漢堡的油脂蒙蔽了腦子的人麼？你看看外麵！”
他用夾著煙的手猛地指向車窗外那片侵蝕的天空，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那玩意兒是假的？我們高貴的黑魔法家族拿那東西有辦法嗎？不也隻能看著自家酒店被這玩意毀了？寅國佬瘋了似的把國門打開，讓聯邦的、帝國的、聯盟的，甚至那些神神叨叨的巫師陰陽師全他媽湧進來觀光？圖啥？圖給世界人民表演一場集體跳樓秀嗎？”
斯洛菲斯伸手從風衣內口袋摸索著，掏出一個用防水油布仔細包裹的硬物，隨意地丟在兩人之間的矮幾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喏，寅國國議員作保證，那個傳說中預言書的拓印件。到了這地界，這玩意兒也不算絕密了，你有資格瞧瞧。”
斯洛菲斯叼著煙，眼神帶著一絲嘲弄，“看看上麵寫的什麼玩意兒。再看看你們聯邦首都圈上空是不是也飄著這種‘美麗的極光’？你們達爾曼伽的成員查了這麼久，查出個屁的所以然來了嗎？我現在，把答案擺在你麵前了。”
古倫放下酒杯，修長的手指解開油布，動作依舊優雅，但速度明顯快了幾分。
他展開拓印件，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古老的文字和令人心悸的預言圖示。隨著閱讀深入，他原本從容的表情漸漸凝固，眉頭緊緊鎖起，仿佛遇到了一個完全顛覆認知的難題。
“血汙詛咒…南洋的那件事，竟然是因為…愚蠢的塞克薩沃集團！這群喜歡搞事的瘋子把權杖弄丟了！”
古倫喃喃自語，語氣逐漸變得惱怒，他的指尖劃過那一串串天方夜譚般的字眼，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為一聲難以置信的輕歎。
“這…不對。完全不對。即便是地獄最深層的領主，天堂最高位的熾天使，其力量的展現也受製於古老的盟約與世界的壁壘…這種…這種級彆的力量…”
他猛地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死死盯住窗外那片緩慢蠕動的蒼白，“聖殿…聖殿突然閉殿…難道…”
古倫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混合著震驚、恍然以及一絲冰冷的譏諷。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安靜的車廂內顯得有些突兀：“嗬…嗬嗬嗬…原來如此。那群自詡光明與秩序守護者的家夥，恐怕早就嗅到了這股遠超他們理解範疇的‘惡臭’了吧？閉殿…好一個閉殿！這是當起了縮頭烏龜，把整個世界的命運…當成了棄子？”
古倫的目光緩緩轉向斯洛菲斯，“一個真正意義上，意圖‘滅世’的邪神…斯洛菲斯，你這該死的流氓加蠢貨！你可真是…給我們所有人，找了份天大的‘好差事’！”
斯洛菲斯非但不惱，反而得意地灌了一大口酒，喉間發出暢快的咕嚕聲：“哈哈哈！現在知道老子沒唬人了吧？不然你以為寅國那群眼高於頂的老狐狸，會這麼痛快地敞開國門，連你們這些聯邦老狐狸都放進來？還不是被這玩意兒嚇得屁滾尿流，知道再不抱團取暖，大家就真的一起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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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拍了拍矮幾，“行了，老古倫，收起你那套貴族老爺的矜持吧。趕緊的，我帶你去見見這邊的頭兒。這場‘末日派對’，沒你們達爾曼伽的‘黑魔法煙花’，可不夠精彩！”
轎車在斯洛菲斯的催促下再次提速，拐入一條更加隱蔽、由重兵把守的盤山公路。
古倫沉默地望著窗外，神情凝重。
聯邦首都圈上空那片揮之不去的蒼白陰影，家族成員傳回的各地異變報告——城市街區無聲地褪色崩解，森林化為死寂荒漠，海洋凝固成蒼白的墓場…這些畫麵在他腦海中翻騰。
寅國的慘狀，正在聯邦、在帝國、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上演。這不是局部的災難，不是某個強大詭異的領地擴張。
這是真正物理意義上的、整個世界的毀滅進程。
達爾曼伽家族綿延數百年的中立與自保策略，在這樣席卷一切的終焉洪流麵前，還有意義嗎？
或許，斯洛菲斯這個看似粗鄙的流氓，這次真的帶來了一條…唯一的生路？哪怕這條路，也充滿了絕望與瘋狂。
車輛最終駛入一個偽裝成廢棄礦洞的巨大入口。
厚重的合金防爆門在身份驗證後無聲滑開，露出內部燈火通明、戒備森嚴的巨大空間。
轎車沿著寬闊的隧道向下疾馳，最終停在一個密閉的地下平台。
車門打開，一股混合著機油、消毒水、汗水和緊張氣息的獨特味道撲麵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軍事基地。
穹頂高聳，數不清的管道和線纜如同鋼鐵巨樹的根係盤繞其上。
巨大的顯示屏分割成無數畫麵，顯示著全球各地的實時進度、軍隊調動、以及…那懸浮於顏家後山、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青銅神殿投影。
穿著不同國家、不同軍種製服的人員行色匆匆，各種語言的命令、彙報聲此起彼伏，彙集成一片壓抑而高效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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