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一塊凝固的血痂,鑲嵌在蒼白的天幕之上。
鏽紅色的光線刷洗著支離破碎的大地,將無數扭曲的金屬殘骸,破碎的混凝土塊,以及那些再也無法拚湊完整的軀殼,都淬煉成一片無邊無際的猩紅浮雕。
傷亡數字早已成為為指揮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冰冷代碼,麻木地啃噬著每一個尚存意識者的神經。
來自整個元星各個國度的聯軍,他們的鮮血早已彙流成粘稠的沼澤,將這城市變成了真正的血肉磨盤。
將近半數的番號,已然永遠沉寂,化作戰報最下方一行微不足道的注腳。
戰場中央,魔帝姬蒼拄劍跪地。
馭龍劍此刻黯淡無光,劍身蝕刻著無數與妖力碰撞留下的慘白凹痕。
他周身的滔天魔氣已如風中殘燭,明滅不定,每一次呼吸都灼烤著碎裂的臟腑,擠出濃稠的黑血。
“好一個妖神,好一個滕煌!”
姬蒼仰天大笑,殘存的魔氣震的煙塵四起,氣勢竟絲毫不顯退卻。
“還要負隅頑抗嗎?真魔姬蒼,你與那些孱弱人族一樣,自取滅亡。”
妖神騰煌那頂天立地的虺蛇真身盤踞如山,蒼白的鱗甲在落日下泛著死亡冷光,其上亦有無數崩裂的傷口,腐蝕性的魔氣與猩紅的妖血交融,嘶嘶地蝕穿著大地。
那妖瞳之中,唯有亙古的冰冷與睥睨。
然而,人類沒有退。
殘存的戰機拖著黑煙,這些疲憊的獵鷹依舊倔強地盤旋於穹頂,將所剩無幾的彈藥傾瀉向那不朽的巨獸,爆開一團團微不足道的光焰。
後方,補充上來的陸軍裝甲部隊,履帶碾過同袍的殘骸,沉默而決絕地駛入這片熔爐。
每一個士兵的頭盔之下,眼神都已麻木,但他們還深藏著一種意誌。
那是深知身後已無退路,唯有將自身也鍛鑄成最後一顆射向敵人的子彈的覺悟。
騰煌昂起那山嶽般的頭顱,無視著周遭蚊蚋般的騷擾。
祂吞吐蛇信,腹腔深處鼓動起毀滅的雷鳴。
一聲無比昂長尖嘯,擴散整個天空,那將是敲響整個文明終末的喪鐘!
而它的後方,一道極致的銀潮,自那聳立於天地之間的青銅神殿最深處炸開!
洶湧的潮汐,是吞噬一切的納米風暴!
它刺破了血鏽色的夕陽,無聲地撐滿了天穹,所過之處,連光線都仿佛被解離。
神殿內,冰封絕域早已坍縮。
兵戈戰鬼熔岩流淌的胸膛上,刺著星寰劍冰冷的鋒刃。
生命力正如退潮般從他體內流瀉,那由古將殘影與熔岩凝聚的威武軀殼,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明滅不定。
他雙臂無力地垂落,熔岩雙刀早已崩碎為滿地黯淡的碎晶。
另一側,柳悠趴伏在冰冷的青銅地麵上,素白的裙裾殘破不堪,半個魂體已然透明得如同薄霧,僅靠一絲極致的怨恨與執念勉強維係著存在。
她抬起模糊的眼,絕望地看向前方。
楚書然踱步而來,幽冷的側顏無波無瀾。周身墨跡如活物般流淌,襯得她宛若從古畫中走出的無情仙隻,即將碾碎最後兩隻礙眼的蟲豸。
隨著銀色的潮汐毫無征兆地自神殿最深處奔襲而至,巨大的青銅柱無聲地流散,兵戈戰鬼那原本已黯淡下去的眼眶,猛然迸濺出最後一絲熾烈的火星!
原本垂落的雙臂暴起,死死箍住了身前的陸凡!
那柄刺在他胸膛的星寰劍,被這股巨力推動著,硬生生從背後再刺出三尺劍尖!
陸凡麵色一變,邪力一提再提,戰鬼卻是冷笑,任憑身軀千瘡百孔,幾乎是同一時刻,趴伏在地的柳悠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僅存的半個魂體不顧一切地撲向楚書然,意圖將其拖入這最後的毀滅浪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