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久久不願歸體,滕煌那龐大的妖軀徹底僵硬在原地,如同沾滿了血汙與罪孽的醜陋雕塑。
妖瞳之中,原本燃燒的暴虐與瘋狂褪去,隻餘下一片冰冷徹骨的,倒映著真實煉獄的……清明。
被死光熔化成琉璃狀的大地,扭曲凝固,辨認不出原形的城市鋼筋骨架,漫天飄飛、散發著焦臭與血腥的灰白塵埃,還有那濃鬱到化不開,死死粘附在每一寸空氣裡的死亡氣息……
它看到了。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遠處廢墟掩體後,那些人類士兵沾滿泥汙與血痂的臉上,殘留著深入骨髓的恐懼與長久的麻木。
那些人類中…有很多是這片大地的後人。
天空中戰機放緩了速度,小心的在高空巡航,隨時觀測著滕煌的動向。
各國指揮官都屏住呼吸盯著屏幕中的影像。
陸長生的出現,似乎…讓事情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走向。
“蒼乾劍仙嗎…?”林振兵喃喃道。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姬弦朝被攙扶著坐在一旁,望著遠處懸空的人影:“預言書中的仙,就是為這一刻而生,果然,一切都在按照命運所定…”
“為什麼這麼說?”拉蒂亞問。
“天門者,無有也。萬物出乎無有。唯真人能由此破壁,往來有無之間。”
“真魔姬蒼固然強大,但殘淵和現實之間相隔虛空,他無法阻止,隻有仙,能在現實劍斷天門!”
姬弦朝笑了,世間大道一條條展現,如何不令人欣喜若狂。
這才是人類真正反撲的號角!
紫色的小蛇虛影在猙獰蛇軀前劇烈震顫,它的神魂,在極致的痛苦與清醒中哀鳴,卻依舊抗拒著回歸那具承載了無儘罪孽的軀殼,抗拒著再度落入那冰冷邪力的操控。
一幕幕碎片如同潮水般衝擊著它此刻冰冷的意識。
漫山遍野奔跑嬉笑、向它投來野果的孩童。
與陸長生坐在山巔對弈,喝他珍藏佳釀的酣暢。
月光下,蒼乾公主倚在它冰冷的鱗片上,輕聲哼唱著古老歌謠的寧靜。
豐收的年歲,人們將最珍貴的穀物與陶器虔誠地擺放在深山入口,為它建立起一座座香火鼎盛的廟宇……
我是……
滕煌上神!
不是這隻知苟活、屠戮蒼生、毀滅一切的滅世妖魔!
“呃……啊啊啊啊啊——————!!!”
那吼聲不再充滿力量,反而像是瀕死巨獸最後的悲鳴。
邪神的種子不過是放大了滕煌的恐懼,放大了它對生的渴望。
真正墮落的,是這無數歲月來日漸腐朽的軀體,是它對死亡的恐懼。
轟隆!!!
它在抗拒神魂的回歸,想要保留這短暫的清明,而厄蝕的反噬已然來臨!
接受了蝕獸之軀的那一刻,生死便已經掌握在夏嶼玄手中,一旦軀體毀滅,妖神神魂也終將消散在天地間,絕無活路!
隨著夏嶼玄心念一動,滕煌頓時如遭雷擊,大片大片的蒼白鱗甲驟然崩碎,如瀑的妖血從傷口、從鱗片縫隙中瘋狂噴濺而出,瞬間將它染成了一條血蛇!
冰冷漠然的聲音,如同鉛雲,驟然從蒼穹之上壓落!
“背叛本座的代價,你可能承受?”端坐王座的夏嶼玄眼中寒意儘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