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門被墨磐用浸濕的水母內膜緊緊封住。
所有人都屏息盯著那個簡陋的電流表,那懸在銅線圈上方的電流針,極其輕微地、顫抖著偏向了一側。
“動了!”海鷂低呼。
墨磐湊近細看,“微安級。”
淩疏影卻將一塊濕潤的息壤基質碎塊放進恒溫箱,貼在銅板旁邊。
她拿出墨磐磨製的水晶透鏡,俯身貼近冰冷的玻璃壁,仔細觀察那塊深褐色的泥土。
幾個時辰過去,當艙外天色擦黑,她再次舉起透鏡。
“溫度穩住了。”
她直起身,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青靈的數據流清晰顯示,箱內那個微小空間的溫度波動被控製在了五度以內。
一個極其簡陋,卻勉強可用的恒溫環境誕生了。
有了容器,實驗才剛剛開始。
淩疏影的目標是op364,一種能富集澱粉形成類似米粒結構的基因編輯藻種,那是她曾引以為豪的作品。
她沒有種子,沒有編輯工具,隻有大腦裡儲存的知識和青靈強大的模擬推演能力。
海蝕洞裡那些最原始的基藻將成為培育的起點。
她選取了幾株生命力最旺盛的深藍綠基藻母株,用魚骨解剖刀切下頂端最活躍的分生組織。
同時,海鷂被派往島嶼各處,尋找所有葉片肥厚、富含澱粉的野生藻類。
“要肥厚的?像不像這個?”
海鷂幾天後帶回一種葉片寬大如小芭蕉、邊緣卷曲的褐色海藻,撕開葉片,裡麵是乳白色粘稠的汁液,帶著生澀的澱粉味。
“還有這個!”阿木獻寶似的捧來幾株生長在鹹水沼澤邊緣的蒼白藻類,葉片細長,輕輕一碰就掉下雪白的粉末。
“留下吧,都試試。”
淩疏影在青靈的輔助下,開始了最原始的篩選與嫁接。
貝殼鑷子夾著基藻幼嫩的莖尖,魚骨刺在“小芭蕉”肥厚的葉柄上切開微小的v形口,再將基藻莖尖嵌入,用處理過的極細海草纖維纏繞固定。
同樣的操作在蒼白“麵穗草”上進行。
育苗實驗就這樣,再一次次嘗試中推進。
失敗是常態,切口感染、排斥反應、接穗枯萎……金屬架上的失敗品越來越多。
一天傍晚,海鷂蹲在淩疏影的工作台邊,看她對著一個剛剛發黴腐爛的培養皿皺眉,墨綠的黴斑在基質表麵蔓延。
“又廢了?”海鷂咂咂嘴,順手拿起旁邊一個裝過果汁的椰殼小碗,碗底還殘留著一點發酵的酸味。
淩疏影沒回答,目光落在那些墨綠的菌絲上,青靈的數據流瘋狂湧動,無數關於微生物侵染、孢子傳播的信息閃過。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
“孢子……”她猛地抬頭,看向海鷂手裡的椰殼碗,“天然的載體。”
墨磐正用銼刀打磨一個小齒輪,聞言抬起頭:“什麼孢子?”
“基因的搬運工。”
淩疏影語速加快,眼中是久違的興奮,“沒有編輯工具,就讓自然界的搬運工來做,篩選,定向篩選!”
她一把抓過那個發黴的培養皿,湊到水晶透鏡下,仔細分辨著黴菌孢子的形態。
方向徹底改變。
淩疏影不再執著於嫁接,轉而開始培養各種從腐爛藻體、潮濕地衣甚至海鷂撿回來的發酵野果上分離出的微生物。
墨磐貢獻了幾個從沉船儀表盤裡拆出來的、極其微小的玻璃腔室,成了理想的微生物競技場。
淩疏影將不同藻類的細胞碎片與各種微生物孢子混合,放入腔室,再置於恒溫箱中微弱的電流環境下。
“這是在養蠱?”海鷂看著那些玻璃小格子裡渾濁的液體,一臉茫然。
“養兵。”淩疏影緊盯著透鏡下的世界,“看誰能吃掉我們想要的部分,又能活下來。”
漫長的等待與淘汰。
大部分腔室裡的液體最終變得漆黑惡臭。
隻有少數幾個,渾濁漸漸沉澱,呈現出奇異的澄清。
淩疏影用銀合金微針,從其中一個腔室底部挑取了一丁點幾乎看不見的沉澱物,移入新的、隻含有基藻細胞液和澱粉碎片的培養基質中。
這一次,變化來得安靜而堅定。
幾天後,在恒溫箱內微弱而穩定的暖意中,那片深褐色的基質上,一點極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淡綠色冒了出來。
它不是基藻的深藍綠,也不是雪蔓藻的灰白,這苗脆弱得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散,卻在青靈的視野裡,閃爍著獨特的生命信號。
淩疏影屏住呼吸,用貝殼鑷子最尖端,輕輕拂過那一點新綠。
她取來墨磐磨好的水晶透鏡,俯下身。
在放大的視野裡,那稚嫩的藻體邊緣,隱約可見幾個極其微小的、半透明的膨起結構,像尚未灌漿的、縮微千百倍的穀粒雛形。
“op364……”她低喃出聲。
沒有歡呼,沒有激動,隻有胸腔裡沉重的心跳,和指尖下那一點微弱卻真實的生命脈動。
淩疏影慢慢直起身,看向圍攏過來的海鷂和墨磐,將那個小小的培養皿托在掌心。
“終於做好了?”海鷂伸長脖子,隻看到一點模糊的綠意。
“第一株。”
淩疏影點頭,目光掃過墨磐沾滿油汙的臉,掃過海鷂黢黑手臂上被貝殼劃出的新鮮紅痕,最後落回掌心,“這株苗,將孕育澄光島上的第一顆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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