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疏影站在礁石邊緣,海水在腳下翻湧。
淵渦即將形成。
墨磐一隻手叉腰,遙望礁石上的淩疏影,海鷂往前踏了半步又硬生生刹住。
“注意安全!”海鷂的嗓門壓過潮聲,海風把她亂糟糟的頭發吹得更亂,“每次都鑽淵渦,嚇人的很。”
淵渦吞噬親人的陰影還蒙在的她心頭,她怕。
“放心,都算好了。”
淩疏影回過頭,扔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聲音被風扯得有些散。
淵渦中心的海水開始下陷,形成一個越來越深的漏鬥,邊緣翻湧著沫。
她閉上眼,青靈的暖流在四肢百骸裡奔湧,無形的錨鏈探入翻騰的海水深處,隨後鎖定那個遙遠的坐標:
千帆群島邊緣,一座被航線遺忘的碎石島。
跳下。
視野被黑暗填滿,又在下一個心跳被粗暴地推開,空氣重新灌入鼻腔,腳下是粗糙的觸感。
她睜開眼,暮色沉沉地壓在海麵上,幾顆星子掛在天穹。
腳下不是預想中柔軟的沙灘,而是硌腳的黑色碎石,一直延伸到渾濁的海水裡,腥鹹海風裹著腐爛海藻的味道,直往鼻孔裡鑽。
背後是光禿禿的石崖,幾叢刺荊草在風裡哆嗦。
這就是黑齒礁,千帆群島最西端的棄兒,地圖上連個墨點都吝嗇標注的小島。
很好,足夠偏僻。
這裡還是這麼……臟。
四周無人,淩疏影擰乾身上的海水,找地坐下。
重新梳理計劃,第一步,換身城邦的衣服,打探情報,在礁上休整一天;第二步,坐船前往都島——第三步,找弦歌,解決問題;第四步,回澄光島。
她拄著下巴,眨眼的功夫就將計劃梳理完畢,隨後習慣性地摸向腰間總是裝著乾糧的小皮囊——
沒了?!
淩疏影扭頭望下去,確實空空如也。
城邦通用的貝幣更是一個子兒也無,她站在碎石灘上,聽著自己肚子發出的微弱抗議和,第一次嘗到身無分文的苦澀。
遠方碼頭方向傳來沉悶的號子聲,幾點搖晃的燈光在暮色裡浮動,勾勒出幾艘破舊漁船的輪廓,還有岸邊堆積如山的暗影。
是貨箱。
她踩著碎石走過去。
燈光下,一個裹著皮圍裙的壯漢正揮舞著胳膊,唾沫星子飛濺:
“卸船!卸船!天亮前清完艙!一箱五個銅貝!有力氣的過來!”
幾個精瘦的漢子縮著脖子圍過去,又被監工那蒲扇般的手不耐煩地撥開:“去去去,沒吃飽飯的彆礙事!要能扛動鐵杉箱的!”
那箱子方方正正,暗沉沉的木頭,邊角包著磨損的銅皮,看著就死沉,圍觀的漢子們互相看看,沒人吭聲。
黑齒礁上討生活的,多半是些被風浪打蔫了的老魚鷹,或是逃債躲災的,哪來能扛動那玩意兒的力氣。
淩疏影撥開前麵一個縮著肩膀的老漁夫,走到那片被魚油燈昏黃光圈籠罩的泥地上,她站得直,影子投在那些巨大的貨箱上,顯得格外單薄。
監工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從她的舊靴子看到被海風吹得發白的麵頰,最後停在她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嗤地笑出一聲:
“丫頭片子湊什麼熱鬨?這箱子壓死過牛!滾回家奶孩子去!”
“我試試。”
淩疏影的聲音不高,被海風送進監工耳朵裡,像顆小石子丟進泥塘。
監工臉上的橫肉抖了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咧開嘴,露出被煙草熏得焦黃的牙:
“試?摔壞了裡麵的藍血珊瑚膏,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他故意把“藍血珊瑚膏”幾個字咬得極重,旁邊幾個看熱鬨的發出低低的抽氣聲,那是城邦貴婦們追捧的稀罕物,價比黃金。
淩疏影沒看他,徑直走到最近的一個鐵杉箱旁。
箱子比她腰還高,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藥草味,她蹲下身,手指摳進箱底地麵之間微小的縫隙,銅皮貼著她的指腹。
腰腿繃緊,核心發力,青靈賦予的力量再次運用。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