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寬鬆的淺藍色長袍,袍子的領口和下擺邊緣,綴著細小的珠片和鱗狀裝飾,隨著她的動作和水波的折射,像星辰般明滅閃爍。
頸側那如同天然生成的鰓狀紋身在波光下清晰可見,她手中握著那支小巧的白色骨笛,但沒有吹奏。
她身邊漂浮著的,正是獨角閃亮的回聲。
弦歌的聲音帶著空靈的回響,直接流入淩疏影的意識:
“……回聲,你明白嗎?海浪沒有高低貴賤,魚群不分尊卑強弱。盟約想要的控製和威懾,城邦想要的征服和資源,它們都錯了。”
“海洋不是我們的敵人,也不是我們的奴隸。它孕育了我們,也終將包容我們,或者……埋葬我們。”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回聲光滑的額頭,眼神溫柔而堅定:
“我們需要的不是對抗,是對話。哪怕是與……那些被他們稱為淵底之子的存在。”
“恐懼和仇恨隻會築起更高的牆。我想試著……搭一座橋,哪怕隻是一座小小的、搖搖晃晃的獨木橋。
畫麵一轉。
同樣的水池邊,弦歌的表情變得凝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她手中拿著一個密封的、隻有拇指大小的透明水晶瓶,瓶內是某種微微發光的、流動的銀白色液體。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風聲越來越緊,上麵那些人……他們無法容忍異端,審查令已經下來了,目標是你和我。”
“他們想知道你能力的秘密,想知道我們與深海的聯係……這太危險了。”
她將小瓶小心地收進貼身的口袋裡,那位置靠近心臟。“不能讓他們傷害你,也不能讓他們利用你。”
她看著回聲,“今晚,我會打開外閘,順著洋流,離開這裡,去外海,去更安全的地方躲一躲,記住我之前告訴你的那片珊瑚礁區。”
弦歌俯下身,額頭輕輕抵住回聲的獨角,聲音帶著不舍:“彆擔心我,我也會離開一陣子,我要去找一個人,一個……或許能理解這一切的朋友。”
“如果找不到她,我也需要去看看,這廣闊的海岸線上,是否還有能讓我們自由呼吸、平等對話的角落。”
畫麵結束,接下來傳遞的,是一個模糊的、快速閃過的聲音,帶著弦歌強烈的情緒:
“淩疏影……你在哪?青藻院出事……你還好嗎?希望……能見到你……”
畫麵戛然而止,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腦海中的嗡鳴感也隨之減弱。
淩疏影緩緩睜開眼。
月光下,回聲那雙深邃的眼睛正安靜地凝視著她,獨角的光暈溫柔流轉。
剛才感受到的弦歌的情緒,那份對平等共生的執著、對強權的憂慮、對回聲的擔憂、還有……尋找自己的那份急切,依舊清晰地殘留在心頭。
原來是這樣……淩疏影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心中的煩悶並未完全消散,但纏繞的亂麻終於理清了一根線頭。弦歌是為了保護回聲,也是為了踐行自己的信念,主動離開的。
她放走了夥伴,自己也踏上了未知的旅途,目的之一,就是尋找自己。
可……她去了哪?線索到這裡又斷了。那片珊瑚礁區?外海那麼大,如何尋找?弦歌離開後,又會去哪裡落腳?
淩疏影輕輕鬆開環抱的手臂。她看著回聲,低聲說道:“謝謝你,回聲。我明白了。”她想了想,補充道:“如果你能遇到弦歌,告訴她,我在灰鷗港,七號倉庫,我叫……阿影。”
她不確定回聲是否能理解“灰鷗港七號倉庫”這樣的地名,但“阿影”這個名字,應該能傳遞過去。
回聲似乎聽懂了。
它發出一聲短促而清越的鳴叫,獨角微微點了一下,然後優雅地一擺尾鰭,修長的身軀劃出一道優美的銀色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