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紀事
鬨鐘在六點半準時炸響時，林曉的第一反應是把它按進枕頭縫裡。窗簾沒拉嚴，一道灰藍色的光斜斜切在被子上，照得浮塵都在緩慢遊動——這是北京深秋的清晨，連陽光都帶著股遲遲不願醒的懶勁兒。
她閉著眼摸過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微信群裡的消息跳出來：“三教302第一排占座，速來！”是室友張悅發來的。林曉猛地坐起身，頭發炸得像個蒲公英，昨晚趕報告到兩點，現在腦子還嗡嗡響。
十分鐘後，她咬著油條衝進樓道。樓道裡飄著各家早餐的味道，豆漿的甜香混著煎蛋的油味，還有人抱著筆記本電腦小跑，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電梯口已經排了長隊，穿灰色衛衣的男生正對著手機背英語，“abandon”的發音飄進林曉耳朵裡，她下意識跟著默念，咬到了嘴裡的油條。
“曉曉！這邊！”張悅從樓梯間探出頭，手裡揮著兩個肉包，“電梯要等三趟，走樓梯快！”
兩人踩著運動鞋往樓下衝，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腳步聲亮了又滅。張悅一邊跑一邊說：“剛才在樓下看見導員了，說這節課要抽人回答問題。”林曉的心臟“咯噔”一下，昨晚光顧著趕報告，課本根本沒翻。
出了宿舍樓，冷風瞬間灌進衣領。路上全是往教學樓趕的學生，有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有人還穿著單薄的衛衣，嘴裡哈著白氣。校門口的早餐車前排著隊，阿姨一邊往煎餅上抹醬，一邊喊：“同學，加腸還是加蛋？快點兒，要遲到啦！”
林曉和張悅穿過馬路時，早高峰的車流正堵得水泄不通。公交車裡擠得像沙丁魚罐頭，司機師傅探出頭喊：“往後走往後走，後麵還有空！”騎自行車的人在車流裡穿梭，車筐裡放著保溫杯和課本，鈴聲叮鈴鈴響個不停。
到三教樓下時，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林曉剛想鬆口氣，就看見同班的李哲抱著一摞書往樓上跑，額頭上全是汗：“你們可算來了，我占的座被人搶了，剛跟那人吵了一架，才把座要回來。”
三人衝進教室時，老師已經站在講台上調試投影儀。教室裡幾乎坐滿了人，後排還有人在偷偷啃麵包，包裝袋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明顯。林曉趕緊坐到座位上，掏出課本翻到昨天畫的重點，心臟還在砰砰跳。
老師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課。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教室，落在課本上，字裡行間都帶著暖意。林曉聽著聽著，眼皮開始打架，昨晚的困意一陣陣湧上來。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抬頭看見張悅正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李哲則盯著黑板，眉頭皺得緊緊的。
突然，老師停下講課：“第三排穿藍色外套的同學，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林曉的身體一僵，她穿的正是藍色外套。她慢慢站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張悅在旁邊偷偷指了指課本上的某一行，林曉順著看過去，結結巴巴地把答案念了出來。
老師點了點頭，讓她坐下。林曉坐下時，後背已經出了一層汗。她揉了揉眼睛，看著窗外的天空，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樓下的操場上，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背書，一切都充滿了活力。
下課鈴響時，林曉長長地舒了口氣。她收拾好課本，跟著人流往教室外走。張悅拍了拍她的肩膀：“剛才嚇死我了，還好你蒙對了。”李哲笑著說：“走，去食堂吃午飯，我請客，就當慶祝咱們逃過一劫。”
三人往食堂走，路上的學生越來越多，有人抱著籃球，有人背著畫板，還有人在討論下午的實驗課。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林曉突然覺得，剛才那些匆忙和緊張，都變成了一種踏實的感覺——這就是北京的早八，擁擠又熱鬨，忙碌卻充滿希望，像一顆剛煮好的茶葉蛋，剝開外殼，裡麵全是溫熱的香氣。
食堂裡已經排起了長隊，窗口的阿姨笑著問：“同學，今天想吃點什麼？有剛燉好的排骨湯。”林曉看著窗口裡冒著熱氣的飯菜，又看了看身邊說說笑笑的朋友，突然覺得，那些為了早八而起的大早，那些在樓道裡的奔跑，那些課堂上的緊張，都值得了。
畢竟，在這座忙碌的城市裡，每個早八的清晨，都藏著無數人對未來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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