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差與未寄信
清晨的霧靄還沒散,老周推著綠色郵車走進巷弄。車鈴叮鈴,驚起簷下雀鳥,他的藍布製服洗得發白,褲腳沾著晨露,三十年來,這條郵路他走了無數遍,巷子裡每一塊青石板的裂紋、每扇木門的銅環樣式,都刻在他心裡。
走到巷尾三號院,老周停下腳步。院門虛掩著,院裡的石榴樹落了滿地紅瓣,卻不見往日那個倚著門框等信的老人。王奶奶去年冬天查出重病後,就再沒親手接過信,可每周三,總會有一封寄往“城南路19號”的信,從她家門縫裡塞出來,信封上的字跡娟秀,卻沒寫收件人姓名,隻在落款處畫著一朵小小的玉蘭花。
老周捏著信封,指尖能摸到裡麵薄薄的信紙。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信,地址模糊,沒有郵編,按規定本可退回,可王奶奶第一次塞給他時,眼裡的光像燃儘的燭火,微弱卻執著:“小周,麻煩你幫我寄出去,不管能不能到,總要讓它走一趟。”
這一寄,就是半年。老周其實偷偷查過城南路19號,那裡早年間是家紡織廠,三十年前就拆了,如今建成了寫字樓,根本沒有對應的收件人。但他每次都認認真真地給信封貼上郵票,投入郵筒,仿佛這樣就能守住老人的一點念想。
今天的信有些不一樣,信封比往常厚,還沾著淡淡的藥味。老周猶豫了一下,還是像往常一樣貼了郵票,剛要轉身,院門“吱呀”一聲開了,王奶奶的孫女曉冉紅著眼圈站在門口:“周叔,我奶奶……今早走了。”
老周的心沉了下去,手裡的信封突然變得沉重。曉冉遞給他一個木盒:“奶奶說,要是她走了,就把這個交給你。她說你是個好人,一直幫她寄那些寄不出去的信。”
木盒是舊的,上麵雕著玉蘭花,打開後,裡麵整整齊齊疊著一遝信,全是寄往城南路19號的,最早的一封,日期是三十年前。老周拿起最上麵的一封,信封已經泛黃發脆,裡麵的信紙卻保存得很好,字跡帶著年輕時的娟秀靈動:
“阿明,今天紡織廠發了獎金,我買了你最愛的桂花糕,等你下班回來吃。你說要攢錢買個小院子,種滿玉蘭花,我都記著……”
老周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他剛當郵差時,確實認識一個叫李明的紡織廠工人,為人憨厚,總愛給同事分桂花糕。後來聽說他在一次車間事故中走了,年紀輕輕,還沒來得及和未婚妻成家。
曉冉輕聲說:“我奶奶就是當年的玉蘭阿姨,她和爺爺沒來得及結婚,爺爺走後,她就一直沒再嫁。這些年,她總說,有些話沒說出口,就像信沒寄出去,心裡總空落落的。”
老周摩挲著那些信封,忽然明白,這些信從來不是寄給某個人,而是寄給一段未完成的時光,寄給心底藏了一輩子的牽掛。他推著郵車,慢慢走出巷弄,霧靄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碎金。
他沒有把這些信投入郵筒,而是帶著木盒,去了城郊的公墓。在一塊刻著“李明之墓”的墓碑前,老周把那些信一封封鋪開,輕聲念著,風穿過墓園,帶著桂花的清香,仿佛是時光的回聲。
念到最後一封信時,老周的聲音有些哽咽,那是王奶奶今早寫的:“阿明,我來陪你了。這輩子沒說夠的話,下輩子接著說。院子裡的玉蘭花,應該開得很好了吧……”
陽光正好,墓園裡的雜草被修剪得整整齊齊,遠處傳來幾聲鳥鳴。老周把信疊好,放進木盒,放在墓碑旁。他知道,這一次,這些信終於寄到了該去的地方。
回程的路上,郵車鈴依舊叮鈴作響,老周的腳步卻比往常輕快。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三十年的郵差生涯,不僅是傳遞信件,更是在傳遞人心底最柔軟的情感,那些未說出口的話,那些藏了一輩子的牽掛,終會找到屬於它們的歸宿。
巷子裡的門陸續打開,有人探出頭來打招呼,老周笑著回應,藍布製服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他知道,隻要還有人願意提筆寫信,還有人願意守護心底的牽掛,這條郵路,他就會一直走下去。
需要我把這個故事擴展成更長篇幅,或者換一個全新的主題比如救贖、重逢、秘境探險)再寫一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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