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回來?"
伏黑惠的聲音有些發緊,喉間仍殘留著剛才鋼筋擦過的痛感。
他抬頭盯著虎杖,深藍的眼瞳裡夾雜著不解和一絲微不可察的情緒——像是在惱火,又像是某種難以言說的焦躁。
虎杖悠仁卻咧嘴笑了,牙齒在昏暗中閃著光,仿佛完全沒意識到他們正身處何等危險的境地。
他抬手抹了抹鼻尖蹭上的灰,語氣輕鬆得像在聊晚飯吃什麼。
"明明知道你一個人在和這樣的怪物戰鬥,卻拋下你,這不是同伴應該做的事情吧?"
伏黑惠呼吸一滯。
——同伴?
這個詞在舌尖滾了一下,卻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皺著眉低聲道。
"你果然是個笨蛋。"
"哎?!"虎杖誇張地塌下肩膀,滿臉受傷,"伏黑,這時候隻要說感激的話就可以了吧?!"
伏黑惠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目光警惕地掃向仍在蠕動扭曲的咒靈。
腐爛屍體構築成的軀體正緩慢重組,鋼筋斷裂的聲響如同骨骼碎裂。
他深吸一口氣,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先活下來再說吧。"
虎杖卻用力握拳,眼中亮起灼熱的鬥誌。"這樣的怪物一點都不可怕!"
他揚聲道,聲音帶著近乎盲目的自信,"因為我有像伏黑這樣靠譜的夥伴!"
空氣忽然停滯了一瞬。
伏黑惠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沒想到才認識第一天,虎杖悠仁就對他投以這樣的信任——仿佛他理所當然會成為誰的依靠。
心底某種沉重的情緒翻湧而上,他低聲自語:"靠譜的夥伴嗎……"
他咬緊牙,指尖重新扣住結印的姿勢。就算贏不了,至少也得讓這家夥安全離開。
咒靈終於按捺不住了,屍體胸腔裡滲出的黑色黏液滴落,腐肉拚湊的手臂向前探出。
它搖搖晃晃地逼近,喉嚨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哀鳴:"救……救救我……"
虎杖的表情倏地凝滯,拳頭懸在半空。他遲疑了,轉頭看向伏黑惠:"這個人還有救嗎?"
伏黑惠怔了怔。
夕陽的餘暉恰好落在虎杖的側臉上,照亮了他眼中那抹固執的期望。
這家夥居然還在想著救人?伏黑惠心頭湧上一股荒謬感,可對上那雙眼睛,他喉嚨忽然乾澀了一瞬。
但現實不容天真,他冷硬地開口:"救不了了。他已經不是人類了。"
話音未落,那具屍體猛然暴起!腐肉爆開,森森骨爪直掏虎杖心口!
"小心!"
黑影倏地掠過,白犬玉犬如利箭般撲出,尖銳的犬齒準確咬住屍體的咽喉,硬生生將它按倒在地。
腐肉在玉犬爪下撕裂,黑血噴濺在水泥地上,發出腐蝕的嗤嗤聲。
虎杖踉蹌後退兩步,驚愕地盯著玉犬:"哇!剛剛我就想問了——"
他眼睛發亮,"這狗是?"
伏黑惠鬆開結印的手,語氣平淡:"玉犬,我的式神。"
"好帥!"虎杖的驚歎幾乎要衝破廢墟,他興奮地湊近,又被玉犬警告的低吼逼退半步,"我也能有這樣的式神嗎?"
伏黑惠瞥了他一眼,語氣微妙:"這得看你的術式是什麼吧。"
"啊!"虎杖眨眨眼,突然陷入沉思,"不過術式是什麼?"
伏黑惠嘴角一抽,正要回答,地麵卻突然劇烈震顫!
遠處咒靈的軀體開始膨脹,無數鋼筋如荊棘般從它體內刺出——
談話時間結束了。
鋼筋如暴雨般刺穿建築群,尖嘯著深深紮入地麵。
伏黑惠壓低身形,腳跟擦著混凝土碎塊急撤,每一根鋼筋砸落時都帶著足以貫穿血肉的勁風。
身旁的虎杖悠仁動作雖不如他靈活,卻憑著驚人的反射神經堪堪避開致命攻擊,隻是手臂仍被擦出幾道血痕。
"這家夥……停下來了?"
虎杖喘著粗氣站穩,警惕地盯著遠處僵直不動的咒靈。
那具扭曲的屍體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唯有鋼筋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伏黑惠的手指下意識摩挲著結印的姿勢。
不對勁——咒靈的壓迫感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像蓄勢待發的毒蛇般蟄伏著。
他忽然注意到水泥地麵微微震顫,細小的砂礫正無聲滾向某處。
"虎杖!"他猛地扭頭喝道,"離開原地!——"
幾乎在同一秒,虎杖腳下傳來龜裂的脆響。
少年憑著本能向側方翻滾,原先站立的地麵轟然塌陷,黑洞洞的縫隙如同巨口般張開。虎杖手肘撐地急刹,碎石簌簌掉落深淵,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還沒完!繼續跑!"
伏黑惠的聲音已經帶上一絲焦灼。
地麵如同活物般蠕動,裂縫像蛛網急速蔓延。兩人被迫在崩塌的廢墟間跳躍,最終躍上斜插的鋼筋。搖晃的金屬杆成了孤島,四周皆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咒靈咧開腐爛的嘴角。
伏黑惠終於看清了它的意圖——這不是攻擊失誤,而是要將他們逼入絕境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