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北域宮殿
“哦?此話當真?”
層層淡灰色煙圈自朱唇中吐出。
肌膚白灰色的貴夫人視線掃過對麵沙發上的兩個男人,眼眸淡漠無物,斜依靠在絲絨沙發上。
她繼續開口:“人類隻是聽到狼人二字就要嚇得屁滾尿流,一個柔弱的人類公主隻身一人來赴北域,怕是那小子行事不成,硬將人綁來的罷?”
“無論是否硬綁來的,至少此女已經落入我們手中,王後您也不用勞心費神,總派人盯著少主了。”
王後染著紅色的長指甲敲了敲煙鬥:“他跟你們通過氣了,竟也來勸我?”
對麵二位相覷一眼,同時低下頭:“這倒沒有……”
王後歎出一口氣,搖搖頭:“沒人比我更了解我這個兒子,他那點兒小心思瞞不過我,若不是我盯著,他怎麼會這麼聽話把人帶來?”
“……是。”
王後放下煙鬥,踱步至偌大窗台前:“哈提從小玩兒性大,自由散漫、不識大體,又被族裡的長輩們寵壞了,自以為可以一意孤行到底。”
“……”
“狼人族年受塔婭詛咒所困五百年,人丁稀落、血脈凋零,如今哈提隻剩最後一個月的時間,狼人族等不起,也不賭起了,還希望二位務必堅定立場,此事之重,絕非兒戲。”
皎皎明月映出她眉目的惆悵。
王後的話不輕不重,如鐘磬警醒,令另兩位端正了脊背,麵色嚴肅:“任憑王後差遣!”
王後半身向後微斜:“那就勞煩二位,去幫我試她一試。”
離北域越近,氣溫就越低,大雪三五天一場,除了狼人本身的強抗寒體質,馬車寸步難行,人類的城寨更是罕至。
夏漾漾表麵上被威逼利誘,強忍著“屈辱”爬上哈提化為原型的脊背,實則內心高興壞了。
她早受不了那顛簸的破馬車了,即便有誰是鐵屁股,坐一個多月的馬車也該被顛爛了。
人類公主坐在碩大白狼的脊背上,身上裹著柔軟溫暖的狐裘,托著那巴掌大臉頰的絨毛底層棕色,尖端雪白,映得她像一塊兒剔透的玉。
白天,哈提給她講他龐大的家庭關係,宗族之間的明爭暗鬥,她打著嗬欠聽著,不明白他說這些作甚。
晚上,她依靠在他柔軟暖和的肚皮上,偶爾被他三言兩語地逗弄,氣得麵紅耳赤。
兩個人不溫不火地相處著,矛盾竟當真有幾分緩和跡象。
但人類的身體終究不適合嚴寒,冷暖交替,就染了風寒。
黎明,天邊魚肚剛翻白,篝火隻剩點點星子。
哈提睡覺短而眠淺,他感覺有一隻手在輕輕撫摸他的臉,眼睛睜開一條縫,隨後兩隻狼爪捧住她的手臂,臉頰往她手心更用力貼蹭。
他很清楚,她喜歡他的原型,更喜歡他對她撒嬌。
“白天不看、晚上不看,就喜歡趁人家睡著偷偷地看,姐姐這算什麼癖好?”他聲線又沉又啞,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懶怠勁兒,人還沒醒,嘴皮子先一步調侃上了,“我看上去是不是秀色可餐極了?”
“……”真是一丁點兒把柄都不能叫他摸著。
借著機會他把大腦袋抵在她臉上,胡亂蹭一番,像模像樣地說:“嗯,看來姐姐的風寒好了不少了。”
“你見過風寒什麼症狀嗎,就這樣說?”以往從不開口的人兒,忽然講話了。
哈提恨不得將人兒一整個圈在懷裡蹂躪,又擔心再惹她生氣,行為老實了不少:“原來還要見過風寒才能說嗎?以往姐姐這樣觸碰我的時候,我還以為這是人類世界裡說了就默認能貼貼的規定呢。”
這話可惡,無疑把她之前正兒八經的關心,抹黑成是她主動想貼近他。
衣料傳來磨挲的輕響,她臉皮薄的很,一氣就泛紅,像蘋果讓人想咬上一口。
她試圖抽回被他狼爪抱著的手臂:“鬆手!”
這家夥竟然用狼牙叼著她袖口的鹿皮繩:“不要,昨天姐姐用雪球砸我的時候,可沒這麼不講理…”
突然遠處傳來枯枝斷裂聲。
十分細微,若非常年的警覺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哈提耳尖猛地豎起,一個翻身瞬間將她整個圈進蓬鬆的絨毛裡,金瞳在熹微的光下縮成細線。
“原來是鬆果墜落的聲音。”他眸光閃爍幾下,收回視線。
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卻不肯撤開守護的姿勢,順勢把下巴擱在她發頂:“再睡會兒?往北去的雲層裡有水汽,那邊兒估計會有暴雪,我們暫且不能動身了。”
人類公主忽然伸手揉了揉他耳後的絨毛。
這個鮮少主動的親昵動作讓哈提渾身僵住。
正要高興,聽見她淡淡道:“‘鬆果墜落的聲音’,這也是你們狼人族說了就能把人壓身下的默認規定?”
哈提笑了笑,虔誠地低下狼腦袋,方便她更舒服地撫摸:“不是,這是狼在野外遇到危險時,保護愛人的一種姿勢,你知道這傳達的意思是什麼嗎?”
“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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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姿勢的意思是,你的敵人會先穿過我的喉嚨才能傷害你。”
“……”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褪去原型,溫熱的唇瓣迅速親了親她的臉頰。
人類公主竭力定住心神:“你怎麼還敢用這種眼神看我……是你把我帶向傷害的。”
她屈起手肘要撞開他,卻被他抓住手腕,輕啄指尖:“彆總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我隻是想替你擋住我自己帶來的傷害,這又有何不好呢?”
他含笑眼睛好像在說話。
像能溺死人的愛情魔藥。
讓再巧舌如簧的人都說不出半句抗拒的話。
“我說我不怕死,姐姐一直不信我。事實上,在我的觀念裡,如果一輩子隻能被困囹圄,壽命再長也是折磨,如果能像鳥兒自由翱翔天際,哪怕如蜉蝣短暫一生也知足了。”
“……”
“從小到大,我沒有一分一秒過得不恣意快活,我拿十八年的生命走出了父親、祖父、曾祖父都沒能走出的牢籠,直至今日,我從未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她見過許多人畏懼死亡的模樣——顫抖的、歇斯底裡的、強裝鎮定的。
唯獨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家夥,仿佛生來就與枷鎖為敵,就那樣睥睨世間人所珍視的生命,隻追尋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