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縫隙張開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咆哮,也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波動。
有的,隻是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注視”。
這股注視,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肉體的阻隔,直接灌入了這片亞空間內所有具備神智的生靈腦海之中。
“啊——!”
一名幸存的年輕道士,雙眼瞬間翻白,口鼻中湧出白沫,身體抽搐著,神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然後塞進了一座由億萬個尖叫的瘋子組成的磨盤裡,瘋狂研磨。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那些尚存一息的龍虎山弟子,無論修為高低,都在這道目光下,神魂當場湮滅,變成了一具具失去靈魂的空殼,栽倒在地。
就連那些由曆代天師殘念所化的強大怨魂,也在這股注視下,發出了無聲的尖嘯,黑色的魂體劇烈波動,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純粹的混亂意誌徹底撕碎、同化。
這片空間,成了精神的地獄。
趙丹坪是唯一幸存的活人。他沒有立刻死去,因為他跪得離徐無道最近。
那股精神洪流的大部分,都被前方那個看似單薄的背影,儘數擋下。
即便隻是逸散出的餘波,也讓趙丹坪感覺自己的腦袋裡被塞進了一整個宇宙的垃圾信息。無數破碎的、毫無邏輯的畫麵,無數種他無法理解的感官體驗,像是沸騰的岩漿,灼燒著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星辰的誕生與腐爛,聽到了維度的摩擦聲,聞到了時間儘頭的鐵鏽味。
他瘋了。
又或者說,他的大腦為了保護自己,主動放棄了理解,進入了一種絕對的癡愚狀態。他癱在地上,口水順著嘴角流下,眼神空洞,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傻笑。
而承受了這股注視百分之九十九威力的徐無道,卻隻是靜靜地站著。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僅此而已。
在他的內視世界中,那片剛剛被天師印法則碎片初步修補的山河,正麵臨著一場真正的末日。
天空被撕裂,一道巨大到無法形容的深淵豎瞳,取代了原本的天穹。混亂、瘋狂、無序的意誌,如億萬噸海水倒灌,要將這片脆弱的小世界徹底淹沒、重歸混沌。
然而,就在這股意誌即將徹底摧毀一切時,徐無道丹田最深處,那顆作為一切根源的“天外之心”,動了。
它沒有反抗,沒有抵擋。
它隻是輕輕地、歡愉地,跳動了一下。
咚。
就像饑餓了億萬年的饕餮,終於聞到了家鄉菜的味道。
一股同樣源自“天外”,卻更加純粹、更加霸道、更加核心的“吞噬”屬性,從天外之心中蘇醒。它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巨口,對著那傾瀉而下的精神洪流,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足以讓陸地神仙都瞬間瘋狂的混亂意誌,在接觸到天外之心的刹那,就像遇到了克星的毒蛇,瞬間變得溫順無比,被硬生生地抽取、過濾、提純。
所有混亂瘋狂的“雜質”,被直接湮滅。
所有最本源的、屬於那頭巨獸的“力量”與“信息”,則被天外之心貪婪地吸收,化為自身的養料。
“原來……是這樣。”
徐無道在心中輕聲自語。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終於明白,初代天師為什麼要把這東西鎮壓在這裡,而不是徹底毀滅。
因為,根本毀不掉。
這頭沉睡的巨獸,與他體內的“天外之心”,本質上是同一種東西。或者說,是同一個“存在”的不同碎片。
初代天師當年的選擇,不是鎮壓,而是“隔離”。他用整座龍虎山的氣運和法則,造了一個籠子,將這枚“碎片”關了起來,等待著另一個“碎片”的到來,讓它們自行解決。
這根本不是什麼鎮魔井。
這是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食槽。
高懸於破碎天穹之上的那隻深淵豎瞳,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錯愕。
它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它能感覺到,對麵那個渺小的、同源的個體,非但沒有被自己的意誌衝垮,反而在……“吃”自己?
這顛覆了它沉睡了無數歲月以來,唯一的認知。
在它的認知裡,隻有自己吞噬彆人的份。
一道斷斷續續、充滿了古老與威嚴的意念,跨越虛空,在徐無道的腦海中響起。
【同……源……者……】
【汝……為何……能……噬我?】
徐無道沒有用精神去回應。
他抬起頭,直視著那具被無數法則鎖鏈捆綁的龐大軀體,直視著那隻緩緩睜開的深淵豎瞳。
然後,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心念一動,剛剛從龍虎山吞噬而來的、那磅礴的道門氣運,被他毫不吝惜地消耗了一絲。
“法則編織。”
他平靜地開口,像是在下達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